曾经的腥风血雨,仿佛是上辈子的事了。
闲下来苏茵总会盯着装有燕倾尸骨的盒子,一看便是许久。
无为知道苏茵心中所想,屋里只有苏茵一个人的时候,他朝苏茵走了过去,轻声说道:“阿茵,如今蓟城已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你想去随时都可以去。”
他知道她心中有未了的事。
燕倾为她而死。
总不能籍籍无名的随意下葬。
他是燕国的王,终究要回燕国的宗庙,那里才是他该去的地方。
苏茵轻轻的抚摸着檀木盒,眼神黯淡,轻声说道:“没有几日就要过年了,过完年再说吧!”
有些事终究要做的,却也不急在这一刻。
无为轻轻的点了点头。
多少次夜深人静,赵初徘徊在苏茵院子前,就着月光,一站一夜。
他知道她就在里面。
他推开门便可以看见她。
可见了她他要说些什么?
这一夜,天寒地冻,赵初又在苏茵院子前徘徊。
天空飘起了小雪。
将养了十多日,苏茵的身子已经大好。
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她转身披上狐裘,推开门缓步走了出去。
雪越下越大,地上已铺了一层白色。
走在上面发出轻微的声音。
苏茵让人打开大门。
赵初瞬间抬头看去,苏茵的身影猝不及防的落入他眼中,他身子微微一怔,转身就要离开。
“赵初。”苏茵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大门口高高挂着几盏红灯,灯光照在她脸上,给她镀了一层柔和的光芒,她站在那里笑盈盈的看着赵初。
赵初脚下一僵,转过身来,他目不转睛的看着苏茵,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苏茵拢了拢身上的狐裘,嘴角含着笑轻声说道:“天寒地冻的进来喝一杯热茶吧!”
赵初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苏茵在屋里煨了茶,煮着酒,热气腾腾,一旁的方桌上放着几个家常菜,外面天寒地冻,屋里简单却不是温馨。
苏茵抬手给赵初倒了一杯酒,眉眼含着笑,轻声说道:“先喝一杯酒暖暖身子吧!”
赵初接过苏茵递来的酒,捧在手中,在苏茵的目光中,缓缓的垂下头去,他视线落在那杯酒上,眼中满是愧疚。
只要一想到那一日,她从城楼上摔下来的情形,他便寝食难安,可他数夜在她门前徘徊,却连推开门的勇气都没有。
她是苏氏阿茵,只要她想走,这天下谁能困住她。
她答应了他会守住邯郸城,便守在邯郸城中,誓与邯郸城共存亡,这些她都做到了。
可是他呢?
他见死不救。
在她与邯郸城之间,他想都没有想便选择了邯郸城。
他愧对于她呀!
他慢慢的抬起头,凝神看着苏茵,一字一句的说道:“阿茵,我,对不起你!”
昔日他是韬光养晦的公子初,如今他是高高在上的赵王,他这一生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样的话。
苏茵淡淡一笑:“赵初,你没有对不起我。”
苏茵神色柔和的看着赵初,轻声说道:“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于赵国而言,对百姓来说,你都是一个合格的王,你只不过是做了你应该做的选择,不必对我心怀愧疚,赵国也是我的国,邯郸也是我家,这没有什么错。”
苏茵一手落在赵初肩头,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便是因为苏茵不怪他,赵初才越发觉得无地自容。
“阿茵,我……”赵初开口。
只说了数个字,苏茵便开口打断了他,她缓缓笑道:“你是我为数不多的几个挚友,你我之间什么都不必说了,你要说的话我都明白。”
赵初眉眼上扬:“是,我们是挚友。”
他一句话说完,轻声说道:“当时我没有选择。”
“我都明白。”苏茵对着赵初举起酒杯。
“砰……”赵初也抬起手,两个酒杯碰到了一起。
苏茵与赵初一饮而尽。
烛火摇曳,两人说起了昔日旧事,说道尽兴之处,两个人都笑了。
赵初视线一扫,落在屋里那个紫檀盒子上,神色黯淡,轻声说道:“他日燕国之行,若需我相助,尽可开口。”
“我知。”苏茵缓缓的垂下眸子。
继而她扬头看向赵初,两个人相视一笑。
酒过三巡,打了更,赵初才回去。
苏茵喝的也有些微醉,多少年没有喝过酒了,如今竟觉得醉了的感觉也挺好,她缓步朝装有燕倾尸骨盒子走去,轻轻的爬在上面,眼泪一行一行落下。
她喃喃说道:“燕倾,我想你了,你在那边可还好?要过年了?可缺吃少穿?改日我多给你烧几个人下去,省的没有人伺候你,你不习惯,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让你落一个昏聩无能的名声,我会给你找一个宗室之子过继到你的名下,会为你守好燕国。”
苏茵放声痛哭起来。
从燕倾去后,她都没有为他好好的哭上一场。
第二日,已是除夕。
大战过后,城中慢慢恢复往日的热闹。
无为与苏衍已在门口贴春联了,原氏和杜若在屋里包饺子,他们什么不让苏茵做,昨晚下了一夜的雪,地上厚厚的一层。
苏茵推门走了出去。
第二卷 第三百八十六章 新年
苏茵并非空着手,她手中提了一个竹篮,篮子里放的是一些外祖母喜欢吃的东西,回到邯郸已经这么久了,她还没有去看一看外祖母。
外祖母与外祖父合葬在一起,安置在原氏一族的祠堂中,原深犯的是谋逆之罪,全族上下尽数问斩,原家也早被抄家,原本祠堂也留不下来的,但赵初看着苏茵的面子上,不仅将原氏一族的祠堂留了下来,还把原氏一族的宅院划在苏茵名下。
在这一点上苏茵是十分感谢赵初的。
听赵初说这一次战火能够平息,姬玉功不可没,她以姬氏一族强大的优势压倒了容允,逼得他签署了一份停战协议,在他有生之年不得肆意挑起战祸,有姬氏一族的制约,想来容允也不敢在妄自动手。
至于容华苏茵没有问。
他已经成了她心中的一根刺,摸不得,问不得,更是触碰不得。
他那一跪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这天下苍生?
还是为了她?
苏茵也不想知道。
只愿他和姬玉好好的生活。
哪怕他不属于她。
哪怕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她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明日就是大年了,街上不过偶有几个行人,多少人死于战火,便是年下了也没有多少喜悦,挨家挨户贴春联的甚少,家中有亲人故去,三年之内都不会再贴春联,以示孝道。
可见邯郸城中至少损失了半数的百姓。
少说也得休养生息数年,邯郸城才能恢复往日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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