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姐姐,局势有变,说是马上就要启程走呢。我想着便来与你告个别。”裴鸿垂头说着。
静云笑笑,叫裴鸿靠近了坐在床沿,从枕下取出一块折的四四方方的绢帕,塞到了裴鸿手中:“这些都是这段时日,我兼职得来的钞票,你且放在身旁傍身吧。到了广州,若是得了空,记得写信回来,省得叫母亲惦记。”
裴鸿忍不住抬了头,眼眶早已红了半边,语带哽咽道:“姐姐……我不要这钞票,你留着家里急用罢。”
静云伸出手来,如往常那样揉着裴鸿的脑袋笑道:“你这小子,好好的,怎么还学女孩子哭鼻子了。你可是咱们裴家唯一的男丁,可不许这样啊。家中自还有我照顾着,你且宽心去吧。但只有一条,时时刻刻莫要忘了你的初心为何……”
“姐姐,若是我这一去……”裴鸿望着黑云压城的窗外,心下不禁一紧。
静云轻轻拧了把裴鸿的鼻尖,心下也涌上一股酸意,面上仍旧笑说:“鸿弟,我自然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可是,咱们裴家的男人,都是血性男儿!若是真有一日,你上了战场,断不可辱没了舅舅的名声!”
只听着“噗通”一声,裴鸿跪地道:“姐姐,方才我已经在楼下跪过姆妈了,如今也请受我一拜吧。”
裴鸿边说,边磕了个头:“姐姐珍重……家里就拜托给你了。”
静云别过脸去,也不看他,只是低声道:“快走吧,别让表哥的人等久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姐姐就不送你出上海了,你自己要争气。”
裴鸿躬身一揖,转身便要下楼去。
“鸿弟!”静云终究忍不住,喊了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着转。
裴鸿回身望着静云,想起童年与姐姐,母亲三人相依为命,种种酸甜苦辣涌上心头,一时百感交集道:“姐姐,等我回来!我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第71章 解不开因果(一)
张公馆,灯火通明,有一桌的女子在那里打麻雀牌,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只见着里头围坐着上官月娟、知画、苏瑛等人,如意临时出去一会,婉瑜暂替了她的位置顶着。
苏瑛今儿个穿了一身一袭火红底子飘满了海棠的闪光缎子旗袍。那些海棠花全有巴掌大,红得像一球球火焰一般轰炸着牌桌。她的左边耳际插着一枚碎钻镶成的红蜘蛛,蜘蛛的四对足紧紧蟠在发鬓边上,妖媚无限。
“六太太,你这只钻戒可是几克拉的?三克拉有伐?前几天哟,我在外头见小姊妹,她的那只有五克拉的,光头还不及你这只好呢。”苏瑛边说,边打了一只牌。
“诶呀,苏小姐,我的牌搭子都被你拆坏啦。”上官月娟嗔嗲着说了一句,嘴角上挑道:“可不是嘛,我们老爷也是怪了,说那什么玉器说是老沉了些,还是这钻戒与我最相称,因而有些什么好货,总不忘了给我带一只来。”
上官月娟才打出一只牌来,就见着着婉瑜笑着将牌吃了进来,将牌面一并推倒道:“胡了!”
苏瑛挑眉道:“婉瑜妹妹手气真好,才上桌几刻钟的功夫呢,竟然就替四太太掰回了一局。”
知画耸肩说道:“输呀,输得精光才好呢!反正屋里头有民伟垫资,我不输,也有旁人替我输的嘛!”
书言正从司令部回来,原是想到大厅别间歇息片刻,没想着看她们打牌的正热闹,回头就要走。偏偏事有凑巧,转头就碰到了端着一盘子水果来的如意。
如意盈盈笑道:“哟!书言,几时回来的?”
“刚回来的,才到大厅呢,就碰着如姨你了。”书言一面说,一面正欲往楼上去。
如意笑着点住书言袖子道:“书言,莫走,我这输的不成样子了。”
书言微微笑道:“喏,我瞧那儿不是有人替你坐着打嘛,我去了也是碍事。”
如意道:“我不过是方才嘴馋,出来吃了一碗鸡丝面,托婉瑜替我打几盘。现在你来了,当然要你替我打了。”
如意边说,边把身子楼道口一堵,转到书言跟前说道:“今儿个,你可非打不可了,咱们可就差个散财少爷呢。”
书言见不好推脱,只得笑道:“这个嘛,打是可以打几圈,只是我还有事情要去父亲那里禀报,只多打两盘,多了我可就不管。”
如意眼珠一转,对书言点头道:“可不是,只要你去,多少盘不成问题那。”
待得如意引着书言到了别间,书言抬眼一看,原来是家里两位姨娘约着婉妹、知画,在与苏瑛打牌,这一下子,他便明白了如意的用意所在。她们见了书言,都笑着起身点了一个头。
苏瑛倒是没有在看他,只是装着认真的模样在看牌,她鬓边的碎钻红蜘蛛,颤抖不定,一看便知晓,她一颗芳心早就乱了,不过是在那里故作姿态。在座的人,都知晓苏瑛在追求书言,因而大家只是暧昧笑笑,也不说穿。
第72章 解不开因果(二)
知画心里明白的很,便对婉瑜使了一个眼色:“婉妹,你这把赢的太快了,风头都被你抢光了,这可不成,我另找一个人来才好。”
婉瑜讪讪笑着起身,说道:“大哥,你来过两把吧,但凡是我坐在这儿,三姐可就不痛快了,怕是我抢了她的风水。”
上官月娟打趣道:“诶哟!这可使不得。若是书言坐了你的位置,苏小姐坐又坐下头,可难保他们俩不串通一气,我们若是被吃死了,可找谁论理去?”
听罢,苏瑛眼珠子一转,牵起如意手道:“四太太自己上场也是可以的,为何总要假借他人之手呢?”
如意笑道:“月娟妹妹不过开个玩笑,你又何必当真,左不过就是玩一圈牌,谁在,谁不在,可不都一样嘛。”
苏瑛眼睛望着桌上的牌,故意不正眼瞧书言,只说道:“四太太喊我来玩麻雀牌,自个的位置却老要替人,这可就难为人了。至于究竟你搬了什么救兵来,我又哪里管得着。”
苏瑛这话,明显带着气,诸人心下都亮堂着,想着多半是在和书言置气。如意便一把将书言按上了桌:“好了,牌洗好了,咱们呀,先来个一圈,再来论理成不成?”
牌桌上,你碰,我和,几个回合下来,乍一看,这苏瑛赢了一轮,书言也赢了一轮,两人倒是正好扯平了。如意等人又撮合着两人一道说了会闲话,婉瑜听了半日,不禁耸肩道:“好了,玩了这么几把了,敢情是苏姐姐同大哥混成一伙合着吃牌了。”
知画笑道:“这可不叫什么混成一伙,说的就是‘默契’两字呢。”
苏瑛一听,又垂下脸去,耳根有些发红起来。此时听着楼道旁的座机铃声响起,不一时,就听着陈妈喊道:“大少爷,您的电话。”
书言想着,这电话来的正是时候,恰是有了理头脱身,只作了一揖,便信步往外处而去:“喂,你好,张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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