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她才细细打量起静云身旁的男人,目若秋波,鼻梁高耸,眉似墨化,脸上虽微微带着愠怒,却仍掩饰不去他的气度。若不是静云咳嗽了一声,芷奚怕是看的痴了,她心下想着,倒是从没见过有这样英俊的男子。
第9章 若如初见(三)
芷奚红了脸,忙道:“好好的,你从哪儿带了这么个人来。可不是吓死人。”
静云思忖片刻,知晓芷奚胆子小,便道:“不过是过路的人,方才被那帮黑衣人给误伤了。一时也没好的去处,便想着先送到你这里想想法子。你父母不是去东北了么,想来暂住一宿,该是没问题罢。”
芷奚瘪嘴道:“你可好,我寻了你一晚上,你倒是给我带回这么一个陌生男人来。好了,好了,看他也像是受伤了的样子,也不好不管,就先暂时在小阁楼住一夜罢。”
听罢,静云乐得跳了起来,抱着芷奚道:“咱们芷奚小姐呀,可真是个活菩萨。”
芷奚无奈笑笑,帮着静云将那人抬上阁楼,这木楼楼道狭小,三人并排走着有些吃力,只得前后拖着上了楼。
夜深了,静云伸手探了探男子额头,烫的吓人,怕是烧的厉害。想着他该是受了外伤,这时候得要消炎的西药才行。
正要起身去药房瞧瞧,未想着,手却被一把拉住,一下就跌入了那人怀中。
“你要去做什么?”男子话中带着警惕的口气。
静云轻柔道:“我只是瞧你像是受了外伤,想着该去买些消炎药来才好,不然你这一时半会,怕是还好不了。”
男子唇角一勾,嘴边渗出丝丝血迹:“我怀里倒是还有一板,你拿出来便是了。”
静云别过脸,也不好意思伸手去拿,只给他倒了杯水来,放到他手上,便坐回桌前去了。
男子笑说:“我还以为你是个胆儿肥的,原来也是个怕事的。”
见他有些取笑的意思,静云脸上也微微起了愠色,一时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转过身去,从包里翻出一本书来,趁着烛光看着,懒理旁的。
这一带的电路不太稳定,时常有停电的时候。赶巧了,今天就给静云碰上了。烛光微弱,有些吃力,才一会,眼睛就有些酸了。
此时她才注意到,那男子似是有一会没动静了,便凑近了去看,伸手一探,比方才还要烫手,吓得她直缩回了手。
静云怕是要出了人命,赶忙从那男子怀中摸出那板消炎药来,取了一颗,便要送进他嘴里。可是此时他已是昏沉的状态,水都喝不进了,更别提吃药了。
静云便想到前些时日,学校里倒是教了急救法。想着也不过是为了救人,横下心来,便含了一口水到嘴里,待得启开他的双唇,便将药与水一道送了进去。
他的唇冰凉柔软,口中隐隐传来一股姜花的淡香,还混杂着雪茄的烟草味。静云蹙了眉头,待得确定他将药已服下,忙抽回了身。而后将他头后简易包扎了起来,又捧来了温水,绞着手巾,替他交替敷着额头。
到了鸡鸣时分,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静云又伸手探了探,知晓该是烧退了,悬了一夜的心,方才放了下来。折腾了一天,静云早已累的不行,此时眼皮子又是沉得很,撑不过多久,便趴在桌上睡着了。
第10章 清风花影
待得醒来,已是晌午,静云揉了揉惺忪睡眼,回身一看,身上披了一件男子的丝绒的外套。再往一旁看去,那人竟然不见了踪影,便忙跑下楼去看。
恰逢芷奚刚烧好一碗鲜肉小馄饨端来,假嗔道:“可醒了,你若是再不醒,怕是我要去学校借老师的广播来唤你了。”
静云“嗤”的一声笑了,而后问道:“他呢?”
芷奚笑笑,将小馄饨放置到桌上:“人早走了,喏,还留了东西给你。”
静云顺着芷奚的目光看去,只见着桌上放了一个信封。于是便拆开封条一看,里头是一块做工精致的瑞士怀表。打开表盖一看,只见着上头刻了“书言”二字,想来书言该是他的名字了。
芷奚打笑道:“怎么,才分开那么一会,就分外想念了?”
静云作势要打:“你这张嘴,真是个戆大。”
芷奚忙讨饶道:“好了,我说裴大小姐,看在我收留你一晚的份上,快把这碗馄饨给吃了罢。”
静云顺手将怀表放入袋中,一时又想起在这里住了一夜,也不知晓家中如何了,起了身便说道:“不行,我还得先回家看看,怕是母亲要着急了。”
芷奚摆手道:“甭着急了,今天一早,我就去你家里和伯母说了,说是你昨儿个在我这里做作业,讨论问题讨论晚了,就顺道歇了一晚。”
静云如释重负:“好在你想的周到。”说着便欢欢喜喜地吃起了小馄饨:“这阵子忙着兼职,好久都不吃你做的小馄饨了,味道老嗲咯。”
…….
中西女校的校舍是朱漆漆的一带走廊,几根红柱落地,后头就是课室了。课室的走廊往深处去,是一个很大的院子,这里是给学校师生们休闲用的。
院子里头,平空架上了许多的紫藤花,那花象绒球一般,一串一串的倒挂着,在嫩黄的叶丛里下垂着。
紫藤花后头是石阶,上头摆了许多盆夹竹桃,那花也是成团的拥在枝上。静云靠住了一根红柱,望着架上的紫藤花,被风吹得随处摆动,把花间飞舞的蜜蜂甩开了去,又飞转回来,看着倒是有趣的很。
静云一手卷起了《普希金诗集》,另一手背着放在身后。院子里静沉沉的,只有蜜蜂翅膀震动的声音,嗡嗡响绕耳畔。
阳光穿过紫藤花架,满地都是花影。清风袭来,花影交错,仿若清香沾人衣袂。静云觉得很适意,站着就不愿动了。
这时,远处过来一着中山装的男子,细看去,眉目清秀,戴着一副圆框的玳瑁纹眼镜。
“静云,你昨天怎么没来,倒是少见你缺课呢,可是家中有什么要紧事?”
说话的是林君濠,中西女校的国文教师,乃是圣约翰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写的一手好字。他与静云结识于明月诗社,两人早已是公开的恋人关系了。
静云说:“没什么事,只是这几天有些累了,在芷奚家里过了一夜,竟然就睡过头了,索性就没来学校了。你瞧,先前才刚夸过我勤勉,马上就偷懒了,可被抓了现行。”
静云低头笑着,脖颈上系着的青色纱巾被风吹得翩翩起舞。
林君濠看的微微愣住,复又笑道:“没事就好,这周末你有时间么?我想邀你去笑舞台看戏,是以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做蓝本改编的话剧《肉券》,是郑老夫子亲自编剧的,你有兴趣一道去看么?”
静云垂下头来,羞涩地点头说道:“好的呀,这周日报馆做半天工就好了,等我下班了可以一道去看。”
第11章 闲事(一)
“小姐,侬好,是要来当东西么?“当铺掌柜站在隔栏后头,细细打量着静云,她方才在这里张望了有一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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