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戈瑶整个脑袋里如暴风肆虐,唯余汍澜涕泣巾,哪里顾得上无关紧要之事,其哽咽难语,伤重的鸵鸟一般,将头埋于双臂间。
小倩见公主了无心思,只得又将此物放回荷包继续兜藏。
凤戈瑶悲伤过度,很快大病一场,羸弱之躯横卧于床,粒米不进,滴水不沾,好容易喝下去的药,转眼又吐个干净。短短数日,便觉清瘦不少,一张脸苍白如雪,看起来憔悴不已。
若尘和小倩急的手足无措,找了好几个大夫,开了好些方子,却丝毫未见好转,无奈之下,若尘只得去夕雾禀明公子。
自那日匆匆一去,齐天未再回过齐府。凤戈瑶每日都会去大门口晃悠无数遍,却始终等不到那个令其魂牵梦萦之人,每日追问若尘百遍,若尘却回答不了她。
饱受风雨骤击的凤戈瑶百念皆灰,已是命若悬丝,而此间唯一能拯溺之人,非齐天不得。
☆、云消雨散
今时今日,于齐天而言,一切都如光风霁月,云消雨散,前尘诸事,终至尘埃落定。
求不得,寻未果,欢难复,万般种种,皆属茫茫长夜一盏星灯,风过,烟熄。
替小蝶背负了十一年的仇怨,弹指之间,自消殆尽,乖舛经年,故人终归,而今俱是圆满,至天至地,夫复何求?
故而,齐天决定,待亲见前朝之人被处斩后,便立即带着霍水仙远离是非之地,只因有一人,一日不远离,一日就是变数。
而霍水仙在得知天花一事乃人故意施为之时,心中的震惊与愤怒让她忍不住爆了她能想到的所有粗口,只是“法克、谢特”之类在二十一世纪耳熟能详的洋语,却是旁的人闻之发懵的字句。
前朝中人在霍水仙眼里直与造乱分子无意,其所犯下的滔天大罪,令人晓之发指。作恶之人,死有余辜。也是上天见怜,天花之毒在酿成灾祸之前,便阴差阳错地被霍水仙及时发觉,方未叫恶人遂意,万民皆得以保全。
霍水仙高悬于顶的心,总算落地,一切不好的事情似乎就要过去了。
夕雾小亭中,有三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打算。
“子然,你何不与我们一同走?你只教我识记了四五种草药,我尚未入门,你这个师父就打算弃我这个徒弟不管不顾了么?”
霍水仙费尽唇舌地劝说,也丝毫动摇不了温子然已定的决心,他摇了摇头,笑道:“年少时便有游医四方之志,只是这些年被事情给耽搁了,夙愿有缺,现在,是时一了。”
齐天温言道:“丫头,让温大夫去罢。有缘,自会再见。”
霍水仙放下手中西施美人扇,朝温子然挑了挑眉,不肯死心地第七十八次游说:“子然,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两三日,我等你回心转意。”
温子然实在受不住她苦口婆心的劝说,只得佯装松口应下:“行,我再好好想想。”
霍水仙却当了真,“认认真真地想,与我们一路,也能游医旅诊。”
温子然道:“行,我务必认真想。”
三人相顾一笑。
若尘来了。
若尘心急如焚,整颗心犹如被放在烈火上炙烤一样,神色再无往常镇定。
焦灼的眼神在看到霍水仙之时,被其强行压住,妥然见礼。
近几日的若尘,在霍水仙眼里都是一副行色匆忙之态,偶尔回来一次,也不久留,只与齐天略作禀谈,言毕便离。霍水仙心想,大抵是齐天安排了繁复之事予他。
凤戈瑶之事,若尘再心急也不能当着霍水仙之面言说,只道是有要事禀报,请公子借一步说话。
齐天依言步出凉亭,与亭中人拉开一段距离,低声问道:“何事?”
若尘突然屈膝半跪,“公子,求求你救救戈瑶,她就快撑不下去了。”
齐天微微蹙眉,“起来说,她怎么了?”
若尘不动,跪姿如山峦,继续道:“东窗事发后,戈瑶悲不自胜,大病一场,几日几夜,药水无进,如今已是心如死灰,求公子念在戈瑶跟随您多年的份上,救救她。”
齐天冷斥道:“这般不惜命。”
若尘愁眉苦面,一双腿如蚁足踏烙,懆急道:“公子,戈瑶也是……也是无路可走了。”
齐天轻叹一声,“走罢。”
波澜起伏的眉宇终见一丝喜色,若尘抱拳起身:“属下谢过公子。”
再回府的路上,若尘的心像是被人用绳子紧紧绑着提至高处,他生怕自己出来的这段时间内凤戈瑶陡生意外。一鞭鞭重重打在马背上,车轱辘转地几近无形。
凤戈瑶唇色惨白,凤眸紧闭,气若游丝,娇艳不复。这时的她,即便是一个五六岁孩童的力气扼其喉上,都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令其香消玉殒。
昔日媚雅公主,而今眸光泛晦,渐显垂死之态,小倩伺候一旁,时不时掩面而泣。
一片冷凄然之气中,齐天的突然到来,犹如大罗神仙降世,小倩惊愕之余,欣然而喜,嗫嗫道:“公子,公主她……她……”话尚存口,便哀泣难能自抑。
齐天缓步走到床边,轻唤了一声:“戈瑶。”
沉睡了数日数夜不愿醒来的凤戈瑶,在听到熟悉的声音时,竟徐徐睁开眼睛,偱声而望,跃然入目之人,不是在梦里与之缱绻羡爱的齐天又是谁?
凤戈瑶陡然愣住,不敢置信,只怔怔地望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你吗?”语气柔弱无力,芳音轻若绢动。
齐天点头,“是我。”
二人身后男子,疲倦的脸上不禁舒了一丝笑意。
卧床女子,一滴清泪顺着眼角落下,在她枕下晕开。
凤戈瑶使尽力气伸出手,想要一抚镌入心口之面,刚至半空却又沉沉落下,竟是连一个简单的触碰,都没有力气做到。
齐天转向一旁的小倩,吩咐道:“去将小姐的药端来。”
“是是是,奴婢马上就去,马上就去。”齐天亲口吩咐,小倩当下转悲为喜,朝泪痕涟涟的脸上胡乱摸了一把,急急忙忙跑出去时,一不留神被屋中椅子绊到,双膝重重磕在地上,她全然不顾膝上疼痛,一股脑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奔了出去。
若尘似想起了什么,随即也快步跑了出去。
凤戈瑶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齐天身上,丝毫瞧不见其他人。
齐天面色沉沉,愠怒道:“如此不惜命,戈瑶,你不该。”
凤戈瑶勉力扯起嘴角,露出苍白一笑,“嗯,戈瑶不该,戈瑶知错。”
只一会儿,小倩便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蹒跚而入,行至齐天跟前,“公子,药来了。”
齐天接过药碗,递予凤戈瑶,“喝药。”
“好。”凤戈瑶用力一支,想要坐起,奈何身子绵软无力,又倒了下去。
小倩立即行至床前,将凤戈瑶扶了起来,取了枕头垫在其身下,又从齐天手中捧回药碗,一小口一小口地喂凤戈瑶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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