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倒不是真觉得这家店的面好吃才专门带他们来的,他们方才在街上晃的时候她就在心里打起了算盘,就陆上燊那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哥,吃一顿饭下来少说都要二三两银子,她哪里有闲钱叫他这般挥霍?这里吃碗面最多也才八文钱,他们四个人一顿饭花三十二文钱就搞定了,何必去铺张浪费银子。过日子不得不精打细算,否则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还上欠桑燊的那五十两银子。
苏喜看她似乎有些生气,赶忙出言哄道:“妹妹说的极是,天天吃油腻的,偶尔还真想吃点清淡的,要不是妹妹带我们来,我们还不知道有这样好味道的地方呢。”
陆上燊早看出了霍水仙的小心思,但也不戳穿她,只附和着苏喜的话,道:“苏喜姑娘说的是,本公子近来也想吃点清淡的。”
方墨也立马附和:“霍姑娘挑的地儿,准错不了。”
霍水仙听三人这样一说,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一点,也跟着众人给的台阶下:“不是我说,交情一般的人,我还不乐意带他来这里。”
方墨连连点头:“自然,自然。”
“四位客官久等了,”摊主把面一一送到四人面前,“客官请慢用,还需要加什么佐料支我一声就是。”
霍水仙礼貌回了句:“多谢店家。”吹了吹面上的腾腾雾气,抬手自箸筒子里捉了对儿箸子夹起了面,而其余三人互相对视一眼后,也拿起筷子有一根没一根地夹着。
苏喜和方墨倒还好,夹了两根之后觉得还算能下咽,且顾及霍水仙面子,便埋头吃了起来。
不过几乎从不吃摊子上东西的陆上燊可就吃的有些艰难了,一碗面横挑竖拣半天,不仅一点没少下去,反倒还涨了一些。
霍水仙一口气吃完后,抬起头看了看面前三人,苏喜和方墨也吃的差不多了,只有陆上燊还握着一双箸子在碗里翻来翻去,她放下箸子,道:“桑果,你说你到底在碗里找什么?这是一碗素面,挑来挑去不也还就是一碗面吗?我不信你还能在这碗面里翻出块肉来。”
刚放下箸子的苏喜和方墨闻言也齐齐往陆上燊碗里看去,方墨知晓公子吃不惯摊食,连忙替他打圆场:“霍姑娘别怪公子,他出门前刚吃过。”
陆上燊不禁对方墨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自己也接话道:“是啊,我现在真的是一点都吃不下。”
“那方墨怎么吃完了?”霍水仙不依不饶。
方墨灵机一动,一本正经地解释道:“哦,是这样的,我今早起晚了,错过了吃饭的时辰,出门又急,所以就一点未吃。”
陆上燊立马点头证实方墨所扯的慌。
霍水仙半信半疑地看着两人,不再勉强陆上燊,便道:“那好,既然都已吃好,我们现在就要回铺子了,你们?”
“我们当然也回铺子,你可别忘了,花不谢也是本公子的铺子。”陆上燊回答的理所当然。
霍水仙当即剜了他一眼,也懒得与他争论,只因那五十两银子本就是同他借的,自己也白纸黑字写了借条,若说是他的铺子,倒也不为过。
“店家,银子收好。”霍水仙从荷包里掏出三十二文钱放在桌子上,起身便走。
三人也一同起身跟上。
☆、大夫子然
“啊,用过饭后就想睡觉。”霍水仙瘫坐在铺子内堂的圈椅上,两手无力地垂向地面,闭着眼睛。
另三人围坐在圆桌旁,苏喜瞧着她疲倦的模样,温声道:“昨夜一夜未眠,今早又起得早,定然是困了,妹妹便在这将就着寐上一小会儿也无妨。”
“不行啊,事情尚未做完,我也睡不安稳的。”霍水仙懒懒地坐直了身子,瞬觉浑身力气似被那一碗面给抽干了去,一点劲儿都提不上,便又软软地半伏在桌上,以手支颐。
陆上燊敲了敲桌子,“你且说说还有何事?我让方墨找人去做了便是。”
霍水仙正了正头,“这如何能行,将事情交给其他人去做,我总是放不下心。”刚说完便觉不妥,忙笑着解释道:“我并非怀疑方墨的能力,只是有些事情就我知道如何做,譬如药材、配方这些。”
陆上燊知她极为看重这间铺子,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才能安心,便也不再坚持,只道:“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开口,这是本公子的铺子,本公子出一份力也是理所应当。”
霍水仙这次没有呛他,“放心吧,少不了你帮忙的地方。”
言讫,不待休息够,便起身去柜台取了笔墨纸砚回来,随即将纸铺在桌上,再往干干的砚台里滴了数滴水,而后一手支颐,一手拿起墨锭在砚台上轻轻研磨了起来。
苏喜不解地看着她,“妹妹这是?”
霍水仙边磨边解释道:“开花不谢少不得大夫,我打算写一张告示贴在门外,寻个大夫。”
“花不谢非是医馆,找一个懂药之人便可,何故定要大夫呢?”苏喜觉得将一个本该悬壶济世的大夫招来花不谢做配药师傅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霍水仙道:“姐姐你有所不知,只有大夫在卖给客官雪颜散的时候,才能察觉出我们的客人是否身体有异状,便可知此雪颜散是否适合客官使用,也可根据客官的气色、肤质等给其推荐适合的雪颜散。”
苏喜恍然大悟,“妹妹思虑周全,与药有关,稳妥些总是好的。”
霍水仙接着道:“而且来我们这里的客人要是身体有不适的地方,大夫能立即诊观出来,并告知客官,建议他速去就医。”
苏喜又问:“那既然我们有了大夫,也有了药材,为何不直接为客人把病医治了呢?还省得客人再去一趟医馆。”
霍水仙摇摇头,“常言道‘术业有专攻’,花不谢只卖雪颜散,若是我们也行医,那和外面的医馆有何异?不仅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还无端抢了人家医馆的生意去,不妥的。倘若我们的大夫一旦发现上门的客官身体有异状,便立刻建议客人到医馆就医,届时客人去了医馆后定然会告诉那医馆是我们花不谢告知他身体有异,遂前来问医,由此,我们的名声便由客官传到医馆了那里,医馆定然会问花不谢是什么地方,保不齐还专程遣人来了解,那么我们就可借此与医馆建立起交情,日后若是去医馆看病的病人恰巧有皮肤需要改善的,同我们相熟的医馆不也会将客人建议到花不谢来吗?此乃互利共赢。做生意切莫计较眼前得失,目光应当放长远一些。”
霍水仙一席话毕,苏喜陷入思忖。
旁边的陆上燊面上虽无变化,但他心里却再一次惊叹于霍水仙的才智。她不像其他商人只管将东西卖给顾客,也不管所买之人是否需要,而她这个买卖人却是只将自己的东西卖给真正需要的人,还不忘在交易时为顾客的身体着想,且不看重眼前的蝇头小利,自己在做好生意的同时,还考虑到同行的利益,这比寻常商人的眼界看的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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