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手方伸至她跟着,却又慢慢收了回来,只带着笑意发问:“你,看到什么了?”
“奴婢未曾抬头,什么也没看到。”
晚歌不抬头,回答的亦是滴水不漏!
年轻的帝王微微弯唇,饶有兴致地接着问她:“那你又听到什么了?”
“奴婢不敢妄听,更不敢妄言。”
仍旧是不卑不亢的回答,帝王的双眸却已危险地眯了起来:“若是朕准你妄言呢?”
“奴婢斗胆,只听到胡美人触怒龙颜的一些言语,离得太远,听不真切。”
在宸宫五年,佳期虽未练就一颗七巧玲珑心,但却早已懂得分辨圣意,更清楚如何睁眼说瞎话。
是白的能说成黑的,是黑的也能说成是白的,只要听的人愿意相信,那么,是黑是白,从不会有人刻意去分辨。
闻声,年轻的帝王又笑了……
正文 第5章 佳期,成亲的日子
帝王浅笑,已是今夜第二回。就连跟在萧翊身边多年的梓桐也惊讶地微张了嘴,暗自心颤……
皇上又‘笑’了?
是她眼花了?还是又有人要倒霉了?
“朕有时候也觉得,凡事听得太清楚也未必是件好事,你们说是不是?”
一语出,人人俱危,众人齐刷刷的跪了下去,高声齐应:“皇上圣明。”
闻言,年轻的帝王收起笑意,复又启步,一足跨出兰陵殿时,他竟再次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晚歌犹豫了,但亦只是片刻的停顿,马上便乖巧地回应:“奴婢佳期,贺佳期。”
闻声,年轻的帝王第三次浅浅微笑,忽地只手捞起她执着低垂的脸,四目相对,他能很清楚地从她眼中捕捉到那一抹一闪而逝的慌乱与紧张……
弯唇,他还以为她真不怕他!
指下,是一张令人无法形容的脸,美,却又不仅仅只是美!
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不易见的冰冷,仿佛能洞悉一切,又仿佛能望前世今生。
肤如凝脂,雪白中透着一抹粉红,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虽不施粉黛,却仍掩不住眉目之间的绝色姿容。美目流转,恍若暗夜中失了方向的雨蝶,神情淡漠,恍若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她的美,看得见,却似乎握不住,有如烟花般飘渺虚无,却在绚烂到令人无法遗忘……
明明绝色,却甘为婢女?
“贺佳期?”
一字,一字地咀嚼着她的名字,帝王的眼神幽幽一沉,不知为何竟又想起了一个遥远到几乎已被他遗忘的日子。
佳期,成亲的日子!
微暗的眸子稍有片刻的黯然,瞬即又已是明亮到璀璨:“如此寓意美好的名字,确实适合宸宫。”
适合么?
晚歌想要冷笑,终却只是淡语:“皇上喜欢就好。”
他,到底是没能认出自己。
当年的十年稚童,而今的双十美人,晚歌知道,自己这张‘女大十八变’的脸,已是彻底瞒过了萧翊的火眼金睛。
或许,他怎么也想不到,当年被他扔进狼群的小丫头还能活下来。更想不到,她敢就这么顶着这张未加修饰的脸大剌剌地进入大兆的皇宫。
一切都如自己的预计一般无二,唯有他看自己的眼神,温和到令她几乎以为自己面前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当年的那个人。
“喜欢,何止是喜欢。”
语落,帝王的长指轻轻刮过她细嫩的脸颊,指下的肌理柔滑,是那种上好的锦煅都比不了的极佳触感,令人……爱不释手!
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帝王的眼中渐渐染上一丝未情的情绪,方要再深入,眼前的可人儿却怯怯地唤了他一声:“皇上……”
那声儿,不复之前的清越,带着颤,带着抖!
却恰是他最不喜的那种刻意的逢迎,忽地便生了些厌恶之情,原本捏在她脸上的长指轻松,佳人已脱离桎梏……
复又跪下的同时,薄凉的帝王终是拂袖而去,待他走远了再看不到一线衣角,晚歌这才沉沉地痛松一口气!
幸好!幸好!
正文 第6章 一人,踏雪而来
雪,整整下了一夜,晚歌亦整整在兰陵殿守了一夜。这,也是她能为胡美人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天亮时分,胡美人的尸身终于被人带走,该是要发还给她的家人了罢。入宫不过短短数月,一条鲜活的生命,便这般香消玉殒。
她一直送着他们出了殿门,方才止了步,只是原本平静无波的脸上,终还是露出些悲悯之色。
兰陵殿前,几名宫女正在扫雪,看到云晚歌出来,都怯怯的围了过来,一名年纪尚幼的宫女忍不住开口道:“贺姐姐,胡美人不在了,我们当如何自处?”
“不必担心,自会有人重新安排你们的去处,到时候跟了新主子,好好侍候着便好。”自如地回复,清越的声线,总是能让人觉得很安心。
“那贺姐姐你呢?还会守在兰陵殿吗?”
云晚歌微微抬眸,望着雪地里的那一串湿黑的脚印,许久方才吐出两个字:“也许!”
几名宫女见她兴致缺缺,一幅不愿多言的模样,也都识趣的散了开来,各自又回去原本的位置乖乖的扫着雪。
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大力的卷落屋檐上的冰冷雪点,零零碎碎的砸向那几名宫女……
“啊……”
惊吓着扔下手里的扫帚,几个胆小的宫女聚拢着抱成了一团。
晚歌的眉头微跳,这时又淡淡地开口:“天太冷,想必也无人来此,你们不必再扫了,下去休息吧。”
闻言,那几名宫女如蒙大赦,一个个话也不敢多说便作鸟兽散了。
她们方一离开,诺大的兰陵殿内,便只剩下云晚歌一人。缓步走下阶梯,取了只扫帚在手,她独自一人默默的扫起了殿前积雪。
一人,踏雪而来……
玉扇纶巾,却在十步之遥处定于她身后,静望着她孤寂的身影在雪地里来来回回,却并不叨扰。
仿佛,他只是在欣赏一幅绝美的画作。
云晚歌不曾转身,亦不曾回头:“你吓着她们了。”
他笑:“何以见得?”
“逃得那样快,该是又以为胡美人回来了吧!这宸宫里,又得恶传一阵怪力乱神之事了。”
晚歌语出淡漠,却不曾停手,清扫之处渐渐露出一条湿滑小路。
“她们不走,你我又如何相见?”白衫公子仍是在笑,只是言语之间,许多轻佻。
她不理会,依然执着的扫着地上的积雪。终于,白衫公子稳步而来,紧抓住她握着扫帚的手,温柔的唤了一声:“晚晚。”
听到这即熟悉而陌生的名字,她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冷声道:“晚晚早在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贺佳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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