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阿哥道:“儿臣附议六哥所言。苏州、镇江、太仓等近海的四府一州之粟均可海运。安徽、江西、湖广离海口较远,仍然河运。儿臣建议在上海设海运总局,总领海运事务,同时另派官员驻天津卫验收。如此一来便可保无虞。”
皇上再次点头说道:“譞儿果然心思缜密。”
八阿哥道:“皇阿玛,儿臣也附议。多年来大运河年年修缮,却还是年年阻塞,不仅银钱所耗颇多,更是各级官员多了贪污的路径。莫不如将那些银钱节约下来,雇商船走海运。”
皇上道:“詥儿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见解,殊为不易。除了漕运和河防,你们可了解过盐政?又有何见解?”
七阿哥道:“回皇阿玛,据儿臣所知,如今盐价高企,销售困难,更有不少官员与盐商勾结,暗中营私舞弊。”
皇上道:“不错,你可有破解之法?”
七阿哥绞尽脑汁,冥思苦想,一时想不出,于是低头不语。
六阿哥道:“皇阿玛,儿臣认为大清一直以来都是延用明朝的纲盐法。此法大谬,所以难以破解。”
皇上道:“其谬在何处?”..
六阿哥道:“所谓纲盐,是由固定的盐商凭盐引行销,而盐引又完全为盐商所垄断。盐商垄断盐业之后,又需要维持庞大的销盐机构,从而导致盐价提高,纲盐难以销售。另一边,不照章纳税的私盐暗自泛滥,盐引滞销,盐税减少,盐商遭受打击。如此循环往复,只会越来越糟。”
皇上道:“那你认为应该怎么办?”
六阿哥道:“启禀皇阿玛,儿臣认为应该适时废止纲盐之法,另行他法。比如,允许私人贩卖私盐,只要照章纳税即可。”
八阿哥道:“皇阿玛,六哥此法可行。既然私盐贩卖已难以禁绝,更损失了税收。不如就此打破食盐运销的垄断,允许售卖私盐之后,可以降低盐价,促进食盐的销售,增加盐税,更剥夺了官员利用盐政营私的途径。”
四阿哥默默地瞥了几位兄弟一眼,仍旧一言不发,默默低头流泪。
皇上道:“想不到你们对朝政之事都有如此深刻的见解,朕心甚慰。詝儿,你为何一直默不作声?”
四阿哥抬起头来,已是满面泪痕。
皇上慈爱地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说道:“詝儿,你哭什么?”
四阿哥闻言更是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道:“启禀皇阿玛,儿臣知道皇阿玛圣体欠安。如今召唤我们兄弟前来病榻问政定是要从我们兄弟之中择一个德才兼备的继承皇位。可是儿臣自小已经没了皇额娘,想到若有一日会失去皇阿玛就心如刀绞,情难自禁。儿臣每日都虔诚祈祷,惟愿皇阿玛早日康复,此乃国家万民之幸、儿臣之幸也。”
高成在一旁心中默默惊叹,虽然四阿哥文才武略皆输于六阿哥,朝政之慧黠更是不如,但是四阿哥这一回又是无招胜有招,真是应用得炉火纯青,堪称绝妙。
果不其然,皇上听闻四阿哥所言,一时压抑不住,老泪纵横,说道:“詝儿,皇帝虽然名为万岁,千百年来却没有任何一个帝王得以延年,反而英年早逝的还多些。朕得蒙上天眷佑,活到如今的岁数,已然是心满意足。朕膝下唯有你们兄弟几个,不传位于你们,又有谁能来继承大清江山呢?”
四阿哥突然痛哭失声,说道:“儿臣唯愿皇阿玛江山永固,福泽万年,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其他几个阿哥都被此情此景吓得愣住了。
皇上却格外动容,说道:“詝儿,你来,离朕近一点。”
四阿哥原本瑟缩在角落里,此刻便起身往前来。
其他几个阿哥见状也都纷纷为他让开了路。
皇上道:“詝儿,你多大了?还哭什么?朕如今便把几个弟弟都交托在你手上了。你生性仁厚,必不会薄待他们。你六弟、七弟、八弟精研朝政,堪为臂助。而你九弟年纪尚幼,你要替朕好好照顾他啊!”
皇上边说边淌下热泪。
那泪水在他苍老的面容上恣意流淌,溢满每一道岁月沧桑的沟壑。
皇子们见状纷纷扑倒在皇上榻前,唤道:“皇阿玛!”
四阿哥反而镇定下来,口齿清晰地说道:“皇阿玛放心,儿臣与弟弟们乃是骨肉至亲,必然都可得享尊荣富贵的一生。”
皇上点了点头,身子向后仰去,高成连忙又再扶住。
高成道:“皇上,说了这会儿子话,必是累了,不如休息片刻再考问阿哥们的功课吧。”
皇上对跪着的皇子们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皇子们扑上来纷纷喊道:“皇阿玛!”
第二百三十八回 事穷但见初心 势蹙已到末路
四阿哥道:“皇阿玛病重,请允许儿子们侍疾!”
皇上道:“詝儿,听话,带弟弟们下去。”
说罢又对高成道:“替朕传召宗人府宗令载铨、御前大臣载垣、端华、僧格林沁、军机大臣穆彰阿、赛尚阿、总管内务府大臣文庆等人入宫觐见。”
六阿哥还想进言,四阿哥眼波一转,拦住他说道:“六弟,咱们就别打扰皇阿玛休息了,先回去吧。”
六阿哥只得跟随着四阿哥缓步走出皇上寝殿。
余下几位阿哥也一步三回头地跟着四阿哥出去了。
几位阿哥走后,高成凑近了皇上说道:“皇上心里可是有了主意了?”
皇上道:“若言国事,自然是六阿哥最为出色。可是方才朕自言病老,将不久于此位,四阿哥伏地流涕,尽是濡慕之思。仁孝者,堪当大任。聪慧者,可为辅助。”
高成道:“皇上圣明。”
皇上道:“大臣们都传召了吗?”
高成道:“已经派人去了。”
皇上道:“好,待众大臣到了养心殿,你再亲自去替朕请皇贵妃来。”
高成道:“是,皇上。”
是日稍晚,永和宫中。
雨落进殿道:“娘娘,六阿哥从皇上的养心殿回来,一脸的委屈,嚷着要见额娘呢。”
皇贵妃道:“让他进来。”
少顷,六阿哥进了殿,行礼道:“儿臣叩见额娘。”
皇贵妃道:“起来吧,来,走近些。又有好几日没进宫了,让额娘看看。”
六阿哥走近了皇贵妃,说道:“额娘可一切安好?”
皇贵妃道:“一切都好,不必挂心。这宫中的日子这么多年了还不是永远都是一个样儿。怎么?听闻今日你皇阿玛传召了你们几个进养心殿?你皇阿玛病着,你身为人子,自当探视。”
六阿哥道:“儿臣在宫外日夜思念皇阿玛和额娘。得蒙皇阿玛传召,便急忙进宫了。皇阿玛在病榻前问我们几个治国之策,儿臣对答如流,却不曾得到皇阿玛的赞许。反而是四哥,一直伏地痛哭,皇阿玛却青眼有加。儿臣觉得,再多努力都是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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