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宪长舒一口气,说道:“你既如此说,我便没什么不放心的了。宫中不比家里,处处都是机锋,她能保全性命已然不易,若你能大度,不为难她,那便是最好的了。”
静欢道:“她连失两子,却还在困顿中给景行送来贺礼,我不该……你也不要再怪我了罢……”
静欢边说边圆睁着一双满是水雾的眼睛望着温宪。
温宪道:“原是我不好,你生气也是应该的。只是,我平日里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别人。若你有什么法子肯稍解怨气,我大可去做。”
静欢语带哽咽地道:“只求你不要把我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那。”
温宪道:“静欢,我也不知道你我之间怎么会变成如今的地步。所幸我们已有了景行,相信我们都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魔。”
静欢用力地点了点头。
窗外月光疏朗,和硕长公主的身影在院子另一边闪现了一下子,便消失了。
第七十一回 昨日山昏乱 旧时衣带云
冬末春初,正是“乍暖还寒斗雨风”的时节。
温宪早早地备了车马,与静欢一道,往博尔济吉特府中接到了老夫人纳喇氏。
行至宫门口,有永和宫的太监接应。
温宪便等在那里,目送老夫人与静欢远去。
近了永和宫,青郁早已在外迎候,亲亲热热地将她二人迎进了殿。
老夫人道:“好福气,如今又有孕了,想我已是第三次入宫了。”
青郁搀着她的胳膊,说道:“额娘若喜欢,可以常来,皇上恩准家人可以随时进宫探望,只需提前与内务府报备一声即可。”
老夫人道:“不敢哪,皇宫禁苑、天子居处,不可擅入。便是托你的福进来看看便罢了。只是这宫墙高深,往来不便,因而还未曾谢过你帮忙周全清欢与温宪的婚事。”
青郁道:“额娘说哪里的话,这都是应当的。”
静欢在另一侧扶着老夫人,不发一语。..
青郁因为心中有鬼,所以几次悄悄探看静欢的神色,只见她依旧面无表情。
进了内殿,青郁让宫女太监都退下了,只留风眠、雨落以及甘棠伺候。
这时,静欢突然开了口,对风眠、雨落说道:“风眠、雨落,你们且陪我额娘在这里饮茶。”
然后又转头对青郁道:“不如由静妃娘娘亲自陪我参观一下她的寝殿吧。”
闻得此言,在场之人莫不大惊失色。
老夫人不明就里,不知为何静欢会突然说出这个话来,他一家人对青郁向来感激有加,如此一来生怕她会生气。
风眠早已洞悉青郁与温宪之事,不免为青郁担心。虽说静欢才是正经主子,但是那些年在府内也是底下几个小丫头玩儿得好些,入宫这些年无数风刀霜剑,他们一同闯了过来,情份早已非同一般。
雨落虽然生性疏朗,爱谈笑,不拘小节,但是也听出了静欢言语中的机锋,心中大叹不妙。
而甘棠则是暗暗地为青郁捏了一把汗。
倒是青郁神色自若,未见异常。
青郁笑道:“风眠、雨落,好生照看夫人。寝殿原没什么好看的,不过既然有兴趣,那便随我来吧。”
说着引着静欢进了寝殿,并且从屋内将房门关上。
静欢仔细地将寝殿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地看过一遍,然后径直走到床榻上,坐了上去。
最后索性便在床榻上坐稳,抬头,仔细地打量着青郁。
只见她头上梳得是大拉翅,钿子、簪子虽然数量不多,却布满精致的点翠,华丽而不流俗。旗装色彩素净,主打雪青色。印花也是常见的荷塘月色图案,但是复杂的滚边,团团簇簇都是莲花图案,就连舒袖里露出的一小截内袄的袖子,都是层层叠叠的滚边。
静欢道:“真是越发不同了。从前都说我们长得像,可如今看,还是你更美一点。”
青郁笑道:“所有的一切,都是小姐所赠。”
静欢道:“也不能如此说。当初不入宫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代我入宫,我本应感激你才是。”
说着抬眼看了看青郁,又继续说道:“可惜,虽然没有入宫,我还是失去了对我来说最重要的。”
青郁道:“时也,势也。后来的很多事情都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
静欢道:“说的也是,所以我也知道这件事也怪你不得。”
青郁道:“那倒不是,小姐如何责怪我,都是应当的。”
静欢道:“可是你已经今非昔比了,在宫里有皇上宠爱着,在其他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人家心尖上的人。我何德何能可以有资格责怪你呢?”
静欢说完冷笑一声,一只手抚过床榻上的面衾,说道:“你们便是在这里山盟海誓的?也是在这里凤凰于飞、珠联璧合的吧?”
青郁回身走到扶椅上端端正正地坐下,说道:“入宫一趟不易,有什么话便都说出来吧。”
静欢道:“你难道都不怕?”
青郁笑道:“我应该怕什么?”
静欢道:“不怕我将你的事告诉宫里的人,告诉皇上?”
青郁又笑道:“有什么可告的?而且,用什么身份去告?我是博尔济吉特·静欢,是皇上钦封的静妃。你怎么解释你是谁?难道像那年当街拦马一样,告诉皇上你才是静欢?那样便是满门抄斩的大罪,整个博尔济吉特府一个也活不了。”
静欢道:“那你不怕我以清欢的身份去告发你,身为皇妃,勾引人夫?”
青郁依然微笑,说道:“那你便不仅是不想让整个博尔济吉特府上的人活了,连公主府的人也都死定了。更何况,你深爱温宪,必不会做得这么绝。”
静欢道:“看来你早已想好了退路,有恃无恐,所以才会如此明目张胆。”
青郁道:“不管你信与不信,我总是希望他能对我忘情,只是事情变化至此也非人力可以左右。”
静欢道:“你的意思是说,温宪对你有情,难以割舍,而你却对他对不过尔尔?”
青郁笑道:“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深爱温宪,自认不比你少。也许你会说我不配。是啊,一个出身卑贱的小丫头,怎么有资格去高攀赫赫有名的温公子?我不配,但是我也不能抑制自己对美好的事物的向往。就比如说着荣华富贵,我相信,你也是喜欢的,只不过在你心里温宪比它们更重要。同样地,在我心里也有比温宪更重要的东西。”
静欢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想不到你有朝一日会与我在此论多寡。只是,那在你心里什么是最重要的?”
青郁道:“同你一样,是父母的恩义。你虽然恨我入骨,但为了不连累父母亲族,不得不隐忍下来,不能与我玉石俱焚。在我看来也是一样,个人的荣辱以及情爱都只能退而次之。”
静欢道:“你早知我恨你入骨?那为何还愿意与我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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