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道:“静妃心态平和,值得称道。不过皇上与本宫说,许是从前给皇子们取名字选的字不好,这才有损命数。就连大阿哥虽说是保住了,可也常常惹皇上生气。因此皇上说了,绞丝边儿的字儿不好,要改。今后皇子们取名一律改用言字边儿。若你诞下皇子,便起名为奕?。”
静妃道:“言为心声。皇上所虑,臣妾谢恩。”
皇后道:“常听皇上说静妃于诗书上颇通,也是一桩奇事。静妃的母家本来乃是出身蒙古的大族博尔济吉特氏,蒙古人向来不大爱看汉人的典籍,诗书上更是不通了。想当年顺治爷连娶了两位博尔济吉特氏的皇后,都不得他老人家的喜欢,倒是自江南出生长成的皇贵妃董鄂氏与爱好汉学的顺治爷心意相通,宠冠后宫。哎,本宫真是糊涂了,应该尊称一声孝献皇后才是。虽然是死后才追封,毕竟也是升牌祔庙的正经皇后。不过静妃的家学渊源倒是与众不同啊。倒是全贵妃虽然出生于苏州汉地,却不得其精华。”
静妃瞬间便听出了皇后的挑拨之意。
静妃笑道:“皇后娘娘有所不知,自我满清入关以来,历任皇帝都兴汉学,推崇孔孟之道,教化臣民。而蒙古人也早已深受教化,早就不可同日而语。更何况臣妾祖上虽然是蒙古贵族,但是臣妾母家早已被纳入满八旗,世受皇恩,自然要遵从皇命。也许不久之后蒙古人中还会出一个状元郎呢!”
静妃所言非虚,就在几十年之后,大清果然出现了第一位也是唯一的一位蒙古族的状元,那便是同治皇帝的原配皇后阿鲁特氏的阿玛——晚清名臣阿鲁特·崇绮。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全贵妃不屑地道:“我满人以弓马立国,汉人那些劳什子,本宫才不屑于花功夫。”
皇后道:“静妃说得有理,怪不得皇上爱与你说话,果然不同凡响。不知道本宫有生之年,是否可以得以一见蒙古状元的尊容呢。”
常嫔笑道:“是啊,我们姐妹都等着看呢!”
常嫔原名赫舍里·云漪,仗着父亲是体仁阁大学士,自然未将静妃所说放在心上,反而觉得蒙古人能得状元之言甚是可笑。..
英嫔道:“这又有何不可?咱们姐妹有生之年必能一见,即便不能,后世也能见了。”
常嫔道:“英嫔此话倒是有趣。众姐妹皆知英嫔是汉人,怎地也胸无点墨?竟然连本宫也不如。想必你府上双亲也无甚文墨功夫,不然怎地取名儿如此敷衍,只英儿、荣儿这般,比寻常女子还不如,真是难登大雅之堂。”
静妃本无意争辩,但眼见常嫔仗着有皇后撑腰异常嚣张,又连累英嫔受辱,便不得不出言回击了。
只见静妃十指如白玉般纤美,兀自交叠,安放在膝上,左右手后两指均戴着上好的羊脂白玉吉祥如意云纹镂雕护甲。
突然静妃突然抬起一只手,捋了捋耳边垂下的珠花流苏,说道:“自古教化之事便只有早晚之分,而无资质之别。况且天下万物,阴阳平衡,相辅相成,犹如太极八卦之象。汉人受孔孟之道教化已久,根基深厚,确非我满蒙可比。但他们眼见我满清以弓马立国横扫天下,所向披靡,必会生出仿效之心,熟习弓马者有之,钻研武艺者有之,并且人数日甚。英嫔母家本来出身西汉弘农杨氏,以四世三公著称于世,后代人才辈出,名声远播绵延千年而不断绝,不可谓不是诗书礼仪世家。但杨老将军的先祖为报效国家,投笔从戎,自宋代起便威赫一方,令敌人闻风丧胆。此等胸襟气度也令本宫钦佩不已。常嫔,就算你孤陋寡闻,不曾听得西汉名相杨敞的大名,也不曾仰慕到大才子杨修的华彩,也听说过北宋杨家将的戏文吧?而我满清入关之后,治下多是汉人,为贯彻先祖满汉一家亲的遗志,历任皇帝都爱好文墨、大兴汉学,鼓励满蒙亲贵后代读书上进,报效朝廷。因而才有了常嫔母家之荣耀。而蒙古亲贵们远离京畿,游牧维生,虽然未能为大清贡献大量通晓文墨的人才,但是却出人出力出钱替大清拱卫河山,数次帮助大清平定准格尔的叛乱,可算是居功至伟。而且本宫相信,以皇上之仁德,必能将汉学推广到蒙古亲贵大臣之中,假以时日,必有成效。而常嫔父亲虽然文武双全,深受陛下倚重,但是家教却平平,否则常嫔怎会无论文武,无一样拿得出手?依本宫看,荣贵妃与英嫔的闺名正合了大俗即大雅的理儿,不懂欣赏便不要置喙,免得贻笑大方。便是蔓贵人,虽是汉人也懂得剑舞的奥妙,为他人所不能及。有时间在此处耍嘴皮儿,莫不如回自己宫中去钻研一二。即便是多多练习簪花画眉也能提升容色,引来皇上的眷顾,不用像现在这样,日日在自己宫里坐冷板凳,反倒跑到外面来乱逞威风!”
第八十二回 鱼蛇海间笑 羊虎桃桑隔
静妃话音刚落,殿外响起一阵哈哈大笑之声,随后只见皇上一边鼓掌一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储秀宫正殿。
众人全部一惊,万没想到皇上会来。
皇上龙颜大悦,笑道:“好一个伶牙俐齿的静妃娘娘啊!”
众嫔妃尽皆跪下,向皇上行礼。
皇上径直走到静妃身边,扶起她,说道:“朕早就来了,可在外面远远地便听见爱妃在高谈阔论,真是让朕刮目相看啊!想当年太宗皇太极曾经赞誉顺治爷的生母,当时的庄妃娘娘,后来的孝庄文皇太后为宫中第一智囊、天下第一女夫子!而如今朕的静妃与孝庄文皇太后同出自博尔济吉特氏,孝庄文皇太后曾居住于盛京皇城的永福宫,而爱妃居于紫禁城的永和宫,这方方面面都是一脉相承啊!”
皇上说完又放声大笑,喜不自禁。
片刻才向众人道:“都起来罢!”
皇后起了身,连忙请皇上上座。
皇上手握住静妃的手,轻轻拍打两下,又想亲自扶她坐下。
皇后道:“皇上您不坐,静妃怎么敢坐啊?”
皇上又哈哈大笑几声,快迈了几步,转身坐下,然后说道:“你们也都坐吧。”
众嫔妃谢了恩,纷纷入座。
皇上突然变了脸,怒视着常嫔道:“常嫔,你跪下!”
常嫔刚才早已被静妃羞辱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如今听皇上这一怒喝更是吓破了胆。
静妃所言不可谓不毒。不仅羞辱常嫔无甚家教,更羞辱她貌不如人。这宫里的女人哪个放在民间都是个顶个儿的美人儿,从小奉承话听惯了,哪里受得了这种折辱。
只听得“扑通”一声,常嫔已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皇上道:“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平白地怎地惹静妃动了气?若是静妃因此着了恼,伤了身,你担当得起吗?”
常嫔瑟缩成一团,磕头如捣蒜,说道:“臣妾有罪,请皇上恕罪。”
皇上道:“常嫔言语冲撞,以下犯上,若不重重惩戒,恐后人争相效仿,这宫里就没有规矩了!即日起贬为贵人,禁足携芳殿,朕不想再看见这个人!”
皇后道:“皇上,宫中姐妹开开玩笑无伤大雅,不必如此动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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