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郁说到底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她的心再狠再硬,此时也难免紧张起来。
锦被的边缘隐隐露出一痕雪脯,随着她的气息起伏着。一双玉足兀自交叠,一只足尖微微地在另一只足背上刮来蹭去。
仿佛是一股冷风悄然飘过。身子竟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寒冬腊月,即便是暖阁,也仍有寒意。
突然一只手抚上了她的脸,指肚轻柔地划过她的脸颊,到了她的唇边。
“别怕。”是皇上的声音。
她像是一只等待取茸的小鹿,紧张,却又雀跃。
那只手顺着她的下巴一直向下,她的身子像是不停地往深海里沉去。仿佛快要沉到海底的时候,皇上托住了她。她抓住皇上的肩,由着他把自己带向头顶上方唯一光亮的所在。
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妙感觉席卷而来,从下到上,直冲天灵盖。
她不由得周身战栗,使尽最后一丝力气,用双臂紧紧环住。
此时门外正是“狂洒玉墀初散絮,密黏宫树未妨花。”
而养心殿内却是一片春色旖旎。
忽而听得殿外有太监不男不女的声音喊了一句:“是时候了!”
皇上佯装不知。
片刻之后,太监又催。
依旧装聋作哑。
终于在第三次时,皇上俯下身,鼻尖对鼻尖,轻轻一碰,然后贴着静欢的脸颊,说:“等朕下朝便去看你。”
第七回 旧历获封喜上眉间 新岁叙旧愁入心头
艳阳高照,冰雪初融。
青郁刚被送回宫里,就有传旨的太监来到永和宫。
皇上赏赐了玉如意一对,玉碗、玉碟各一对,玉果盘、玛瑙果盘各一只,玉镯、玉簪各一对,翡翠文玩十件,东海珍珠一斛,西洋钟一座,紫檀彩漆掐丝珐琅铜鼎一座,锦缎十匹,白狐皮毛大氅一件。
这些珍珠玉器也就罢了。难得的是还有一副装裱精美的皇上亲笔题写的字,写的正是御诗《登延晖阁有会》。
青郁心中窃喜,重重打赏了传旨的太监。
随后,乌泱泱的一群人顷刻散了。
青郁屏退众人,独自坐在榻上。
她静静地回味着昨夜那个逼真的梦境。
这么多年了,没人对她那么好过。更何况那人是九五至尊的当今皇上,更何况是第一次便获得了那样登峰造极的美妙体验。
有那么一瞬间,青郁冰封的心柔软了下来。
旋即又冰冷如初。
暴风雨就要来了,那人能护得了几时?
况且,像她这样的劫后之人原本就没有享受人间烟火的资格。
她只配活在阴暗诡谲的角落,苟延残喘,谋算着人心。
当年娘被生殉时,每一笔带血的抓痕都一个不落地挠在她的心上。伤痕累累,永生永世再难愈合。
那一次没有心防、没有余地的春梦可能是人生中唯一的一次吧,以后都只是婉转承恩罢了。
傍晚,皇后驾临养心殿。
“高成说皇上有要事与臣妾商量?”
“正是。马上就到年下了,今年不比往常,宫中多了新人,朕想着要大封六宫,皇后以为如何?”
皇后早就听说皇上接连数日召幸了静贵人,而且几次三番施恩赏赐,晋封她为嫔也是意料之中。可是未曾料想皇上要大封六宫。
“新岁吉庆,既然皇上有此美意,臣妾定然从命。只是不知皇上想要晋封哪几位妹妹呢?”
“荣贵人上次御花园救驾伤了脚,冬日清寒,不宜养伤,所以一直不见好,朕始终心怀有愧,这一次便晋封她为荣嫔吧!”
皇后点点头。“这一位是应当的,就连太后都褒扬她了呢。更何况前几个月她侍奉圣驾最勤,的确有功。”
“再者就是静贵人了。朕想晋封她为静嫔。”
“难得皇上喜欢她,这也是她几生修来的福气。”
皇上难掩心中的喜悦,继续说道:“只可惜皇后已是加无可加的贵重了。朕赏你些什么好?”
“只要皇上肯与臣妾说几句体已话儿,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皇上想了想,说:“朕就追封你阿玛为一等承恩公,册封你额娘为一等承恩公夫人,并恩准她年节进宫与你团聚,如何?”
皇后大喜过望,起身欲拜,被皇上扶住。
“朕还想册封贵妃为皇贵妃……”
一般而言,皇后健在,皇上并不会册封皇贵妃。皇贵妃对于皇后的地位是莫大的威胁,因此皇上此言多含了试探之意。
“臣妾以为此时晋封可能不妥,再过几个月全贵妃就要临盆,如若诞下皇子,再晋封,岂不是双喜临门么?”
皇上见状及时收住话头,说道:“皇后说得有理,那也加封贵妃的阿玛为一等承恩侯吧!”
爵位向来是以公侯子男排列,公爵为首,侯爵自然屈居其下。
“皇上圣明!”
“另外,祥嫔刚刚为朕生了一位公主,也该晋一晋位份了,着封为祥妃。恬贵人是潜邸就伺候朕的老人儿,当得起一宫主位,封为恬嫔吧。”
皇后心想,那祥嫔和恬贵人都是木头样的人,许久也不受宠了。因此连连点头称是。
至此,后宫中,皇后座下共有一贵妃、二妃、四嫔,其余贵人、常在、答应共十数人。
除夕之后便是新年。
静嫔在永和宫中抚看着皇上册封的诏书。
“朕惟六宫效职。椒涂化佐于坤元,九御扬馨,芝綍恩褎夫巽顺。既德容之聿著,斯宠命之攸颁。咨尔静贵人博尔济吉特氏,柔嘉秉范,淑慎禔躬。赞齍敦而仪娴,耀帨鞶而度协。徽音允秩,蕙帏之蚕织弥勤;懿旨覃敷。萱殿之鸾章载锡。兹仰承皇太后慈谕,晋封尔为静嫔。申之册命,尔其祗膺茂典,赓樛惠以凝禧;益播芳型,佩兰芬而叶吉。钦哉。”
青郁又默读了一遍,嘴角微微上扬。
皇上已连续半个月宿在永和宫了。
六宫众人莫不称奇,那日本是荣嫔救驾有功,怎地最后却是静嫔得了好处?
全贵妃最是气恼。不仅仅因这一次有孕,皇上身边多了两个宠妃,而且大封六宫又未能晋升为皇贵妃。唯愿平安诞下皇子,才能出了这口气。因此自请免了每日的晨昏定省,静静地在自己宫里养胎。
转眼正月又过了半月有余。
一日,风眠前来禀报道:“小主,荣贵人到。”
“快请。”
只见荣贵人身姿绰约走入内殿。
“许久不曾走动了,腿疾可都痊愈了?”
“托姐姐的福,已然痊愈了。”
荣贵人说着转了个圈。“姐姐看我,可与从前一样?”
青郁用丝绢掩住朱唇皓齿,笑语嫣然。“有一点不一样。可是胖了?”
“正是呢!每日只管进补,又不能走动,都要吃成个胖子了。”
“胖一点也好,身姿绰约,更显天家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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