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炕边那本蒙了灰的书,目光倏然变得狠戾。
傅家这头。
“致远。”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甜暖的意味。
傅致远强压下那股子忐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萧姝捋了下额角的乱发,笑容平静,“路上遇到点事耽误了。”
见他面露疑惑,她解释道:“快到家门口这段不都是坟包么?大概是有人想吓唬我,躲在墓地里装神弄鬼。”
傅致远的手攥紧又松开,最后沙哑着问:“有没有被吓到?”
萧姝正要说没有,眼珠子转了转,摇着小脑袋,嘟起嘴撒娇:“是啊,我都被吓坏了呢,要你抱抱我亲亲我,我才不怕。”
傅致远脸色一沉,扭头就想走,偏偏萧姝不让他走,指尖在他手心转圈圈,“你怎么这样子?我刚才都吓坏了。”
她瞪大了那双美丽的杏眼,眼尾隐隐发红,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傅致远喉结上下滑动了下,似在极力忍耐什么,过了好几秒,他才终于伸手,缓缓环住了她的腰。
萧姝反手抱住他,将脸埋进他的胸膛,溢出一阵欢快的笑声。
*
几天后,尘土飞扬的大操场上挤满了人,最前头的地上跪着个剃阴阳头的女人,周围闹哄哄的。
萧姝挤在人群里,正要退开些,有个人火急火燎地叫住她,“萧姝同志,出事了!出事了!”
这人萧姝见过,在镇上小学烧锅炉,面皮生得白净,人热情嘴巴又甜,平时很讨大家喜欢。
萧姝心中警铃大作,脸上却丝毫不显,走到了边上,柔柔弱弱地问他怎么了。
这人一拍大腿,扯起嗓子说:“傅老师的课本里被查出反.动书籍,现在他人已经被扣起来押走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萧姝抿紧唇角,没吭声,那人语重心长地劝她:“没想到傅老师是这样的人,我真是看走眼了。待会见到武.装部的同志,你别害怕,听组织的,说真话就行,必要时和傅老师划清关系。”
语气越发义正言辞,同时目光警惕地盯着她。
来者不善,不知对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萧姝掩下眸底的冷意,退了几步避开这人,语气淡淡,“你带我过去看看。”
两人刚离开,虎子从人群深处冒出来,得意地摸了摸下巴,手臂一挥,纠集了一帮小混混回学校。
“傅老师,傅老师,你老婆跟人搞破鞋。”虎子风风火火闯进办公室,不顾校长和其他老师在,大大咧咧地嚷着。
“对对对,你老婆跟学校烧锅炉的跑了,我们亲眼看到的。”其他小混混应和着,脸上的笑恶毒又下流。
数道灼热的目光投过来,同情的,鄙夷的,幸灾乐祸的,尽数落在傅致远脸上,恨不得将他的脸烧出几个洞。
傅致远深吸一口气,背挺得笔直,声音听不出喜怒,“人在哪里?”
“就在河滩那边,两个人正亲热着呢,你老婆还说要和你划清关系。”虎子又添了一把火。
一滴热汗倏然从傅致远额头滚落。
校长眼见这阵势不对,忙拍了拍傅致远的肩,宽慰道:“小傅,你先别急,先去了解情况再说。”
一行人乌压压出了学校,直奔河滩而去。
隔得老远,就见那干涸的河床边,稀拉拉的几簇沙枣树正晃荡着,枯黄的叶子乱舞。随着脚步声的靠近,树下晃得越发激烈,低低的呜咽声正从灌木林里飘出。
第20章
傅致远的心沉沉下坠, 有一只无形的手正拼命挤压着他的心脏,试图将他一把扯进深渊。
虎子一扭头, 看到傅致远阴沉的模样, 嘿嘿笑了几声,若无其事地伤口撒盐,“傅老师,咱们来得及时,你看动静这么大, 她们还在搞呢。”
傅致远不应声, 黑着脸朝前走,每一步都迈得无比沉重。虎子等不了了, 怕傅致远坏事儿,于是率先领着几个小混混冲进沙枣林, 脸上志得意满的笑怎么都掩不住。
“把这臭破鞋给我抓起来!”他扯起公鸭嗓命令道。
下一秒,一个个都傻眼了。
沙枣树下正吊着个男人,双手双脚被牢牢捆住,一张脸朝下堪堪陷进沙土里, 嘴巴被堵得严实,腮帮子高高鼓起,正发出凄厉的呜咽声。
很快, 烧锅炉的男人被粗鲁地放下,虎子松开他的嘴, 瞪大双眼, 厉喝一声, “破鞋呢?”
傅致远看到这一幕,明显松了口气,脸上的神色渐渐和缓。
男人头发里全是沙子,那张白净的面皮,此刻青青紫紫,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鼻涕眼泪混合着沙子,脏兮兮地黏在他脸上,使得他看起来比乞丐还狼狈。
“鬼,鬼啊!”男人忽然惨嚎一声,四肢抽搐着朝边上爬过去。
虎子狠狠踢了他一脚,语气越发狠戾,“我问你破鞋呢?破鞋躲哪儿去了?”
男人疼得嗷嗷叫,扑过来抱紧虎子的腿,鼻涕眼泪全往他裤腿上蹭,“鬼!有鬼!鬼要杀了我,救命啊!”
旁边人开始嘀咕:“这家伙怕不是疯了吧!”
谁不知这年头鬼怪俩字是大忌,大家不信有鬼,就算有,也是人为的装神弄鬼。
傅致远眉头紧锁,没心情再陪他们胡闹,他现在只想找到萧姝,只想确定她安然无恙。他顿了顿,走到校长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好了,既然人不在,大家各自散了吧。”校长慢条斯理地说,任谁都看不出他心底早憋了一股火,恨不得把这帮尽会瞎闹事的兔崽子们给熊揍一顿。
“等等。”虎子眼珠子一转,满脸的义愤填膺,“这家伙要好好审一审,朗朗乾坤哪里有鬼?说不定是有人色.诱他,给他灌了迷魂药,把他变成满嘴封.建思想的敌人。”
“没错,肯定是有人引诱他。”
“好啊,原来那女人不仅搞破鞋,还蛊惑群众。”
其他小混混大声附和。
这个帽子扣得很严重,一旦落实,是会要人命的。
傅致远沉住气,不紧不慢地吐出一句:“我相信萧姝同志。”
虎子讨了个没趣,啧啧几声,开始给校长施压,“您看现在情况很复杂,形势很严峻,我们要到傅老师的家,揪出蛊惑群众的敌人。”
见校长脸色微变,却没有反对,虎子嘿了一声,扬臂高呼,压着烧锅炉的男人,浩浩荡荡直奔傅致远那间破屋。
这变故来的太快,傅致远急得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那家徒四壁的破屋子,自然没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可万一萧姝在家里呢?他要眼睁睁看着这些无法无天的家伙押走她,而他自己毫无办法吗?
校长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傅啊,你要有思想准备,万一...”
“不会有万一。”傅致远摇了摇头,声线喑哑,拔步追了上去。
几分钟后,河滩边所有人都走光了,一道身影从另外那侧的灌木林中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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