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无可忍,叶桉朝着那块面巾伸出了手……
韩渠眼见叶桉悠悠转醒,心中原本的担忧悉数落地,大不了破罐子破摔,一掌将她敲晕过去,也好过现在这般磨叽。
不料,这姑娘醒来却是一脸迷糊样儿,眨眨眼估计还不知道此刻身在何处呢,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丝毫没有被陌生人闯进闺房后的惊恐。
韩渠见她搓了搓眼眶,不知道在懊恼着什么,正想一掌将她敲晕,就见她趁自己不备伸手抓住了他面巾一个角。
叶桉面色一喜,刚刚睡醒的眼睛不由睁大了些,期待着面巾下的那张脸,她一定见过的,也许前天,也许昨天,也许就是今天。
韩渠一惊,赶忙扔了从枕头里拿出来的纸张,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截住叶桉的动作,左手轻轻将她的脑袋完全放在枕头上,再将她手中那一角面巾解救了出来。
叶桉始终盯着韩渠的脸,见面巾最终并未落下,眼里充满了不甘,只得重新盯上他的眼睛。
韩渠握着她的手腕,又见她炽热的眼神,终是被她看出了几分忸怩,他抿了抿藏在面巾下的嘴唇,接着,鬼使神差般松开她的手腕。
蒙上了她的眼睛……
韩渠右手蒙住叶桉的眼睛,掌心瞬时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酥痒,叶桉长长的睫毛正调皮地挠着他手上因拉弓长出的薄茧,他无可奈何地发出一声叹息,左手解开自己脸上的面巾。
最终缓缓抬手,敲在叶桉的后颈。
瞬间过后,枕头被压出了更深的痕迹,叶桉沉沉地昏了过去,韩渠将手从她眼睛上移开,转身捡起那张被他扔在地上的纸,打开。
纸上留有几团墨迹,还有几处大概是画了什么东西,看不太真切,韩渠细细记下纸上的内容,将画纸重新折回先前的模样,轻轻压到了枕边,从窗户翻了出去。
……
次日,叶桉昏睡到天明,阳光透过并没有关严的窗户洒进屋里,她陡然转醒,猛地从床上坐起,薄薄的被子滑到了腰间,她看着窗外的阳光一脸茫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嘶!”
叶桉痛呼,伸手揉了揉后颈,耳下传来一阵类似于落枕般的疼痛,她转头看了看床上的枕头,忍着疼摇摇头,果然,她真的不适合高枕无忧啊!
穿好衣服出门,茶庄里的伙计已经开始各自忙碌起来,门前换了新的灯笼,有些磨损的楼梯也重新上漆,昨晚看见对面还没搭好的台子又开始动起工来……
她走下楼,四下寻找韩渠,可始终没见到他的人影,联想到今日她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心虚得紧,就怕他逮住这个机会将自己撵出韩府。
韩渠说,韩府撵人定是会寻了理由的……
叶桉心里有过一瞬间的慌乱,只想将韩渠找出来,编个理由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她在楼下找了个遍,又问了个挂灯笼的男人,才知道韩渠今日根本还没下过楼,这才放下心来,又急急踏上楼梯,想趁早去韩渠身边伺候,好生弥补一番。
叶桉抓着罗裙,迈上一阶木梯,就听见楼上传来韩渠的声音。
“叶桉!”
叶桉提着裙子抬头,见他站在楼上的走廊上,脸上的焦急与担忧毫无保留地撞进了她的眼里,叶桉不明所以,歪着脑袋开口欲语。
却又见,韩渠单手扶着走廊的木质围栏,翻身跳了出来,雪白的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地弧度,惊呆了叶桉的眼。
“小心!”韩渠边跳边说,语气更加焦急。
叶桉这才反应过来,本能转头向上看去,只见楼上搭台子那处悬了笨重的红木柜子,单靠一根绳子牵着,摇摇欲坠。
眼看那唯一一根绳子也要绷断了,楼上一群伙计叫嚣着让叶桉滚开,她还来不及动身,便被自上而下的一股力撞下了楼……
韩渠一脚登在栏杆上,借力跃向叶桉,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护住她的头侧身翻下楼梯,就在此时,木柜也终于将绳子扯断,在楼上众人的注视中掉了下去,砸在楼梯上。
霎时,楼梯上尘土飞扬,扶手应声裂开,有的坍塌坠进院子里,有的残留在楼梯上,苟延残喘。
楼下院子里,韩渠将叶桉紧紧护在身下,抱住了她的脑袋,叶桉可以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声,一声又一声,挡住了除此以外的一切声音。
韩渠抬首,先是将怀里那人的头部检查一番,见她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下心来,接着问:“有没有哪受伤了?”
叶桉侧了侧身,从韩渠怀里挣脱出来,坐起身子,盯着韩渠的额角,说:“奴婢没有受伤,但是二少爷,您额头破了……”
韩渠后知后觉,抬起手背碰了碰额角,龇牙扯了扯嘴角,这才站了起来。
站起身后片刻,他的表情变得一如既往的淡漠,仿佛刚刚的那个人不是他。
叶桉拍拍屁股,也站了起来,走到韩渠身边,屈身行礼,“多谢二少爷救命之恩,奴婢……”
“不必。”韩渠背着手,说完便要离开。
叶桉赶紧追上前,伸出双臂拦住他,“二少爷,您额角还有伤,我去房里拿了药给你搽一搽吧!”
说到底,韩渠还是一个很不错的少爷,除了大晚上让她端着桂花糕去池塘边喂鱼之外,似乎真的没怎么难为过自己了,如今还为了救她受了伤。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这一生,她吃过不少苦,凭着一腔热血跟别人争破庙抢馒头,那时候,少不了盼着你饿死街头的人,毕竟,僧多粥少这样简单的道理,乞丐也能懂。后来,她遇上了楚荷周式还有阿怀,有了朋友,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形单影只,但也从来没有奢求过有人会舍命救自己。
毕竟,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活着,是多么的不容易。
“你会飞吗?楼梯都坏了,你怎么上去?”韩渠的调笑打断了她的沉思。
“没事儿,奴婢可以上去的。”说罢,她竟撸起袖子,想要攀着废墟爬上去。
韩渠微楞,抬手拽住她的胳膊,正经说道:“楼下也有药膏,不用上去拿。”
……
楼上暂时上不去,叶桉便找了间空屋子为韩渠上药,进了屋子才知道,原来他胳膊上也有伤,大概是侧身往下滚时撞着的,而自己,倒是被他护得好好的……
抹完额角,叶桉掀开韩渠的袖子,看到他胳膊上的一片片淤青,心里既难过又内疚,眼睛不知不觉就变得湿漉漉的。
韩渠静静看着,见她的动作变得越来越慢,顿时才感觉到四周的氛围不知在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微妙,他微微垂首侧头,才发现叶桉眼里似乎闪着水光。
他捏住叶桉的下巴强制将她的下巴抬起,拧着眉头问:“你哭了?”
叶桉眼神躲避,出声反驳道:“奴婢没……”
“看着我的眼睛说话。”他的话辨不出语气,但依旧存有震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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