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是出来买春节要用的物件,他想,桉桉的性子他还是清楚的,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出来时带着一身累赘,这种劳什子的事情她不会跟出来,此时追上去大概也只能和蒋朝点点头,打声不尴不尬的招呼,何必。
没想就这样,两人就此错过了旧年里最后一次相遇的机会。
回去的路上,叶桉的兴致不高,全程的气氛都主要靠着楚荷和蒋朝两个人调动,可怜蒋朝这个老实巴交的小伙子,两手提着大堆东西,嘴上还得抽空搭楚荷的话,大冷天生生累出一头细汗来。
“诶,蒋朝你喜欢看烟花吗,要不我们待会路过桥边那户烟花铺子的时候捎点儿回去?”楚荷抬手指了指桥对面熙熙攘攘的人群——那家铺子里的烟花质量好,买的人挤破了脑袋也在往里面钻,年年如此。
蒋朝顺着楚荷的手指看过去,被烟花铺子外的人吓得一抖,心想这么多人到时候还是得他去挤,顺嘴便是一个听起来似乎十分合理的借口:“阿楚姐,虽然我来客栈的时间不长,可前些天我才听周式哥说了,你去年放烟花可差点把他头发烧了,咱们还是算了吧。”
楚荷吸了一口气,反手就在蒋朝脑袋上拍了一掌,若不是此时在大街上,恐怕她还要揪住他的耳朵拧上半圈,但她到底估计自己的形象,只是压低声音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说:“蒋朝,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吧,最近……”
不料前方传来一声惊呼声,生生打断了楚荷的怒气,两人双双抬眼,才见走在前方的叶桉被路过的人一不小心撞倒在了地上。
他们此时正走在桥上,桥面是碎石块铺成的,好在冬日里叶桉穿得厚实,跌下去的时候没伤着膝盖,只是在火光电石间用手撑了撑,膈红了手心。
叶桉不是哪家的娇贵小姐,但似乎因为今日处处不顺心,坐在地上竟半天也没有动静,还是楚荷从后面赶过来握住她的手肘时才回过神来。
楚荷见她并无大碍,皱着眉头将她扶起来,撞到她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怀愧疚没有离开,但那人似乎也并没有对于的动作,两人站定之后才细细打量起肇事者来。
之间那人衣衫褴褛,头发散乱地披在脸颊上,天寒地冻身上却穿得单薄,脸色苍白嘴唇干涸,他看起来似乎连呼吸也觉疲惫。
叶桉心头一震,心想,大过年的,这人该不是想向她讨些过年钱,敲她的竹杠吧!难怪不肯离开……
更让她呼吸一滞的是,这人真如她料想那般,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滑了下去,扑通一声坐在了桥面上,他泛白的嘴唇一张一翕,说话的声音近乎不存在。
“姑娘,请……给我点吃的吧……”那人孱弱到极致却没有抛下他的礼仪尊严,虽说是讨吃的,但嘴里的话足以说明他不是一个乞丐,准确说来,他这是在求助。
叶桉和楚荷在他出声之后皆是一顿,叶桉蹲下身子轻轻扶住那人的肩头,楚荷叫来蒋朝将他们刚刚买的栗子糕拿出几块来,又让他去茶馆里买了两盏茶拿过来,将它们悉数喂进了那人的肚子里。
蒋朝扶着那人走下桥,三人看他吃了点东西,慢慢恢复了力气好像重新活过来了似的,他们心里松了一口气,在他千遍万遍的感谢声离开。
“听说每年除夕前,官府都会开仓放粮,怎么还会有人饿成那幅模样?”楚荷皱眉,心里似乎不太舒坦。
“官府的救济能撑多久?了不起度过放粮那几日,可之后的日子呢,又有谁去管他们?”叶桉心情愈加沉重了,却显然不是因为没能见到韩渠那杆子事。
蒋朝听在耳朵里更是不舒服,这样的日子理他是最近的,毕竟他前不久才被悦来客栈收留,讨了个遮阴避暑的地方,不用再像那人一样忍饥挨饿,可正是因为如此,当他看见这样的场景时才更加难过。
叶桉和楚荷又何尝不是这样,大家都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人,经历过这种痛苦便会比常人更能感同身受,可他们只是普通人,除了像刚刚那样送他点吃的喝的之外又能干嘛呢?
毕竟他们也不能毫无限制地往客栈里纳人,蒋朝一个已经算是例外,再多他们也心有余而力不足。
于是,回去的路上,三人无一例外地变得心情低落起来。
☆、五十四则消息
今年的年味儿比往年淡了不少,但后院那株红梅却比以前开得更繁,叶桉每隔两三天就会去摘一枝两枝放进屋子里,楚荷实在看不过眼,说了好几次也没能劝住。
叶桉喜欢淡淡的梅香,闻着花香能让她不怎么美丽的心情变得稍稍轻松些。
阿怀在春节前一天回来待了半日,因此算起来他们是提前过了个早年,可是韩渠却始终没有出现,不过,听说是他在百忙之中去山府将山墨约出去聚了半日,阿怀才才趁此机会溜了出来。
当日席上,阿怀因为还要回山府所以不能喝酒,偏偏周式却在身边眼馋他,气得他跳起来就在周式胳膊上抡了两巴掌,叶桉静静看着,偶尔齿间藏不住笑意轻轻漏了出来,心情倒是难得的愉悦。
她知道,这份愉悦是韩渠托阿怀送来的,叶桉转眼间看去,见阿怀已经欺近楚荷,捏着筷子的手在各个菜上掠过,楚荷面前的小瓷碗里便垒出了个尖,楚荷一个眼尾扫去,阿怀便咧着嘴笑得像个大傻子一样瞧着她,愣是将她瞧得耳尖绯红起来。
叶桉撇头长长地叹一口气,噘着嘴嘟囔:谁要你去换他回来了,我到希望是你直接来找我呢!
……
春节后没几日韩渠便离开了京城,走时匆忙甚至来不及跟叶桉细说,他只简单承诺元宵节之前会赶回来,陪她去京城里看灯会。
叶桉仰头看着骑坐在马背上衣袂飘飘的男子,不知不觉便被他的承诺烧红了脸颊,于是点点头笑得羞怯。
韩渠的一句话,叶桉心心念念等了好几天,可直到元宵那日的午后,街上的人们已经开始为晚上的灯会做准备的时候,韩渠依旧没有出现。
临近黄昏时刻,楚荷端了一盆糯米粉放在桌上,又去厨房取了水,打算着手和面做几个元宵让大家尝尝,可一来二去却始终见叶桉撑着手拄在桌上,一脸忧愁似长江水深不可探,她轻咳一声,一边往糯米粉中掺了半瓢水,一边状似无意地问:“怎么了这是,一天都是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叶桉长叹之后,随后却又是一阵静默。
就在此时,有人急匆匆赶来客栈,没等人招呼便兀自进了门,楚荷一手的糯米粉不好上前招呼,只得转头朝那人说道:“客官,今天小店不营业,逢年过节我们休息休息。”
那人连唾沫还没咽下就摆摆手急着说话,好像迟了会儿掉命似的,他气息不稳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我,我不是来,来打尖儿的,我,我是来带话的。”
闻言,叶桉眼睛忽地变亮,猛然间转头差点没扭着脖子根儿,她抬手揉了揉脖颈,问来人:“你是来给谁带话的?”
“我是替韩少爷来给姑娘带话的。”那人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说话终于变得流利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八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