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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四章 小山下的和室 1
星期六昏昏噩噩地睡了一整天,可能是休息过头了,星期天一大早就醒了。喝完咖啡,吃过早餐,就在公寓附近走走。很喜欢在早稻田这一带散步,这里有大学,有公园,有神社,还有简简单单却别有风味的日式小巷。不知不觉漫步走上一段明净细雅的阶梯,一直纵深往里走,有一处不大的神社。因喜欢这里,我常常在此处驻足。在喧闹的大路里面深处,人烟稀少,落寞却不失一分恬静。神殿后有一座小山丘,从高处蜿蜒向下,在陆地下方形成一个小山谷,后面有一个很大的庭院,绿茵丛生。依稀看到远处下面的绿丛中有一座别致的日式建筑,既朴素又神秘。神社静悄悄的石子路上偶尔会冒出来一两只猫,时而乖巧地望着我,时而懒洋洋地趴着。
今天那座日式小屋开了窗。我正细细打量,梦月姐姐来电话,说已经到早稻田附近了。我便让她直接到神社来找我。
她见到我,绽出明亮的笑容,就像今天的阳光。“我还以为你会赖在家里睡懒觉呢,休息天这么早就起了。”
我看看表,从我吃完早饭到附近散步,现在已经十一点多了。没办法,我在梦月姐姐心中的形象从来都是这么懒散的。
我们俩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地上斑斑驳驳随风摇曳,听着微风悄悄拂过脸颊拨动发丝,时光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
“我在附近住了这么多年,也没有走进来看过,没想到这里面这么美。”梦月姐姐抬头迎着风,日光照到她美丽的脸庞。
“好几年了,我从大学后期搬离这里,最后一年大学里也没什么课,来得很少。毕业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了。”梦月姐姐目光穿透周围的美景,“你不觉得,这一带虽然有大学,年轻人来来往往,却总是空落落很冷清吗?时光仿佛在这里静止了,一年四季都是深秋。”
我只是觉得这四处气氛恬静,倒也没有这么伤感。
“是吗,可能是我心境的关系吧。”梦月姐姐静静地说,“妈妈走了以后,感觉全世界只剩下我一个人。那个时候的我只想着快点逃离这里,我害怕面对和妈妈的一点一滴的回忆,更害怕终有一天会忘记。”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或许静静聆听才是最好的回答。
梦月姐姐转过脸来望着我:“幸好,你来了。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我的心一直都在梦月姐姐身边的。就算距离很远,但梦月姐姐一直是我内心深处柔软而特别的存在。”看她欣喜得满眼噙泪,我继续说,“其实现在世界那么小了,我们有很多办法可以在一起。现在我来日本工作,以后我们也可以一起回国生活,或者一起去美国。”
不知为何,说着说着,梦月姐姐又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我连忙转换话题,希望勾起她美好的回忆:“若风还在美国呢,据说硕士毕业后继续读博了,可把心心念念等着他回国的若兰阿姨气坏了。自从我们高中一别,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梦月姐姐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突然把目光移向别处,淡淡地说:“没有了,那之后和他再也没有联系了。”
若风是一个我行我素心高气傲的人,和我也基本上没有什么联系,他的近况,我都是从若兰阿姨那里得知的。若兰阿姨也总抱怨儿子老是不和家里联络。
一只灵巧的小猫一蹦一跳地窜过来,我蹲下身子,它便跳进了我的怀里。“真可爱!”我爱抚地摸摸它的头。
“小富士!怎么跑那里去了!”一个男子从神社后的小山谷爬上来,喊着我怀里的小猫。他上身一袭白色素衣,下身是紫色长裙,一身日本神社里神职人员的传统打扮。阳光照在他俊朗又俏丽的脸上,棕色的短发蓬松卷翘,左耳打着耳钉,像个摇滚歌星。时尚的外形和传统的日式装扮形成鲜明的反差。
望着他的样子,梦月姐姐自言自语道:“神主。”
“神主?”我疑问道。
“神社里的神职人员。”梦月姐姐解释道。
“住持?”我脱口而出。
“住持是寺庙里的,神社里的‘住持’叫做‘宫司’。”那男子听我用中文说话,便用流利的中文向我解释。我怀里的“小富士”看到自己的主人来了,便挣脱了我,跳到那男子怀里去了。
看到我们俩很惊讶,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手指指神殿,再指指神社后绿丛中的日式建筑:“神社是我家的,我家住那儿。”
“会中文?”我惊讶道。
“大学辅修的就是中文,从小喜欢看中国小说,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不过,最喜欢的还是红楼梦。”他调皮地眨眨眼,看着我说,“你来过好几次,我从家的窗子里看到过你。”他转头望向梦月姐姐,顿时变成痴痴的星星眼:“这位大美女第一次见,你们一起的么?”
梦月姐姐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不搭话。梦月姐姐对男生总是冷若冰霜,一般男生碰了钉子后就会避而远之,可这男子倒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仍然嬉皮笑脸对我们笑着,委实是个人才。
“雅希!在和谁说话?朋友吗?”绿荫里的日式小屋中出来了一位身穿和服的妇人,远看有些年纪了,“午饭好了,请朋友一起来吃吧!”
男子笑着用通俗的中文说:“那是我老妈。既然午饭已经准备好了,两位不嫌弃的话,一起来用餐好吗?”
梦月姐姐一脸冷漠,但我一直对山谷绿丛中的日式小屋充满好奇,想着可以去感受一下神主家里的样子,便拉着梦月姐姐一起过去了。
“别听这小子瞎说,他可不是宫司,连神主也算不上,偶尔帮帮家里的忙而已。平时有别的职业。”日本大婶笑着跟我们说,她看着有六十多岁,虽然脸上有岁月的痕迹,但化着淡妆,举止优雅而温柔。我们坐在和室榻榻米上,每个人有一碗饭、几碟小菜,一碗味增汤,放在考究的漆器饭盒中。屋子里很简朴,墙中央挂着一副漂亮的书法,上面飘逸地写着“风雅”二字,旁边是一盆细瘦典雅的插花。
“可惜我不会说中文,你们不用顾虑我,说中文没事儿。”大婶笑着指着她的儿子橘雅希说,“他也好久没练中文了,自从那孩子从高田马场搬走以后,来得也少了。”不知道她口中说的那孩子是谁,虽然大婶叫我们说中文,但想着把她晾在一边不太好,我们还是用日语对话。
“你们是从中国哪儿来的呀?”橘雅希问我们。
“我来自上海,她小时候在云南,小学到上海来,我们是同学。”我指了指梦月姐姐。
“云南?”橘雅希突然坐直身子,认真起来。
“在日本很少有从云南来的呢。” 大婶对着橘雅希说道,“那孩子也在云南住过一阵子吧?大学每年寒暑假都去那里支教。”。
“那孩子?”我忍不住问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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