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她当着好几个人的面承认自己不过是在利用他,借此成功地激发了他的血性。她以为虽然成功,但会承受他的埋怨,可没料到的是他全然信任的态度。这种无条件地被信任,真的太妙了,令她尝过一次便起了贪心。只不过元高的突然出现打断了这个过程,她内心有点失望,大多数人在知道元高后,应该会打退堂鼓的吧。
关起来的这几天,她无聊的时候也想过,两人就此失去联系成为陌路好像是大概率的事件。毕竟没哪个傻瓜愿意和资本掰腕子。
可是,易庭北这傻瓜来了,抱着一旦得罪了元家便有可能从娱乐圈消失的危机,来找她了。
如此,她便不能辜负他的真心。
她想了想,干脆转回去坐到床边,道,“那我更不能出去了。你告诉爷爷啊,要谈也行的,得他自己进来。”
管家回客厅如实地转告了元丛望,他瞪一眼自己儿子。元高很无奈,但也没办法。当年他们联手活活关了元夕一个月,把她熬得半死也没松口放弃秦方;最后是元丛望出马和她谈了一次,她才彻底死心。不过出来后,在节日元家聚餐的宴会上,当众说了断绝关系,老死不相往来。
现在仔细论起来,还真是他食言了。
可是,元高觉得自己没错。
元丛望起身,跟着管家去后院,盯着他安排了几个工人将房门上焊接的钢条给拆了下来。
当坚硬的钢条落在地上的时候,元丛望深深叹一口气,对身后观望的儿子道,“钢条啊,能关住人可关不住人心。你的目的要不是弄死她,你就必输。”
韩梅用力推了元高一下,看看,还是老人家有想法。
元丛望进去的时候,元夕正在收拾书桌,烧热水泡茶。
这一老一小都嗜好茶,不拘什么种类,只要是就行。
元夕早听见外面的响动声,见他进来后,热情道,“爷爷,来喝茶啊。”
仿佛一点也没有三年没见面的隔阂。
他坐在书桌对面,认认真真看了元夕,半晌道,“又黑了,又瘦了。”
她笑笑,道,“你儿子从看见我到现在,除了抽我一巴掌外,别的什么都没说过。”
话很平淡,带着看穿看透的悲凉。
能怎么办呢,自己的儿子,没养好,结果祸祸了孙女。
“我知道,你恨我们全部人。”老先生倒是看得开了,“这几年你除了按时发个短信给我报平安外,真就消失了。过年的时候,别人一家团圆,就咱们家老缺个人。”
她将泡好的茶推过去,道,“塞得物欲之路,才堪辟道义之门。爷爷,这是你最欣赏的一句话呀。”
“别拿话来堵我老人家。”他看着她道,“你爸说你怀孕了?”
“骗他的。”元夕道,“他看见我二话不说就甩巴掌,我要不想点什么办法,怕他把我打死了。到时候你也最多念叨一句家门不幸,顺便帮忙挖坑把我埋了,是不是?”
“爷爷没你想的那么坏。”
她不说话,仔细论起来,无条件的爱,这里的所有人都比不上易庭北。
“你现在的年纪,也确实是该要谈婚论嫁的时候。怪不得他着急,是担心你这边——”
元夕轻易不答话,她知道这个爷爷比爸爸难搞多了。
当年她自觉被崔如玉算计了一回,一则是心里确实喜欢秦方放不下,一则是气不过一定要争一口气。她被关在小房间里不吃不喝始终不松口说放弃的话,眼见要靠打吊针维持健康的时候,老人家来了。
他只一句话,“小夕,你是个道义人,愿意为了秦方抛弃一切;可你想想,他连为你说一句争取的话都没有,如何配得上你?”
只这一句话,便让她凉透了骨髓。
“同样都是元家养大的娃,他虽则是徒弟,但也和儿子差不多。平时你有什么他们几个师兄弟就有什么,可他没你的骨气。一个男人,既没了骨气,你还追求什么?”
这话只限于祖孙之间,为了顾及元高和秦方的想法,后来再没提过。
元丛望见孙女不说话,半晌道,“这么比起来,易庭北比小秦又要强一点。”
元夕看他一下,等着后半句。
“不过那个职业,还真是——”
“不如试试吧。”他道,“我让你爸去告诉他,他若是愿意,放弃现在的工作,和你结婚,从头开始学习怎么经营一家公司;他若是舍不得现在的一切,不愿意,那你们俩就分。”
她笑一下,“你去试啊。”
“那就讲定了?”
“没啊。”元夕无所谓道,“你试你的嘛,我做我的。你们要有本事就关我一辈子,你们要放我出去,也管不了我和哪个男人睡觉吧?再说了,我本来不是非他不可的,结婚什么也无所谓。可你们这样做,我反而很有意思——”
老人家无奈地看着她,她道,“无欲则刚啊,这也是你说过的。”
“这三年我有反省过——”
元夕站起来,背对着他,“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提。我不可能原谅你们,对你们既没有爱也没有恨,甚至这次被关起来也觉得可笑。你们愿意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只坚守自己的心就可以了。若是易庭北被你们威逼利诱着放弃了我,那其实算是我连累了他要被你们强行考验人性;你们俨然已经成了我严酷生存环境的一部分,既然改变不了那就只有接受。可我只一句话,我恨你们——”
元丛望极其失望,摇着头走出去。
元高急切地上来问,“如何?”
他道,“咱们啊,三年前就已经失去她了。”
韩梅满脸伤心,红着眼圈道,“那怎么办啊?总不可能让长辈向她道歉吧?”
“道歉?”老人道,“现在不是道歉不道歉的问题,而是已经陌路了。”
元高恨恨道,“都是崔家不仗义,害得我们——”
元丛望冲管家道,“带我去找那俩小子。”
易庭北和秦方被安排在小花园里喝茶等候,两人是敌非友,无话可说。
两人个性不同,所思所想不同,各自的担忧也不相同。
秦方感觉元丛望避开自己不寻常,这信号代表不祥;
易庭北则是在担忧,不知道元家会提出什么样的要求才会将元夕放出来。老人家看起来挺温和,不知道能不能搞得定,早知道今天能成行,他该请周平涛来帮忙。他比他聪明,见识多,或者会更好一些——
正这么想着,元丛望一脸颓然地从走过来。
老人看看两人,对着易庭北道,“小易,我问你几个问题。”
秦方心里咯噔了一下,道,“爷爷——”
元丛望抬手按了按,阻止他说话。秦方大约是习惯了,便真的住口了。
“爷爷,你问。”易庭北起身,将自己的凳子让给他坐,自己在一边站着,显得有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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