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很意外,原来合虚魔君在冥界待了千年,并非是寻你。”之前合虚魔君虽未挑明,他猜想定是为了倾池,看来却是自己错了。
她面色终于有了情绪:“你说......他竟在这里千年?他为魔君,怎会在这里?”
“原来你不知道。他已失魔体,变成肉体凡胎,不再是以往的魔界中人了。只是,他听闻五炁之心现世,已经离开。”
“他怎会失了魔体?”她呐呐,像是自言自语,又似乎非常迷糊,“五炁之心现世?原来除了我竟还有......是了,我已经不再是五炁之心了,我已经被......”
一席话让崔珏茅塞顿开,所有的事情、所有的疑点全部串联在一起,如今终于水落石出。
千年之前初见,他便知道这位魔后不同寻常。她的体质非仙、非妖、非魔,但可以入轮回,三生石却照不出前世,显然也不是凡人,当初阎王还误以为是神女转世,闹了个大笑话。后来孜颜上仙特意为她来冥界,却没有将她带走,再后来便是合虚魔君携魔界中人浩浩荡荡来此要人,他才得知她身份为未来魔后。
他是冥界要职,却连散仙的品阶都不如,很多天界机要并不知情。别说他,就连位列上仙的阎王恐怕也是一知半解。
他只听闻,自汶河一站,合虚魔君失踪,执明神君也千年不见踪影,便料想定是两人交手的缘故。再然后,仙界疯传执明神君羽化,未想到千年后重生再现,而合虚魔君再度出现在冥界时也已然是肉体凡胎。
如今看来,眼前这位昔日魔后便是往日的五炁之心,合虚魔君潜伏冥界千年定是为她而来,只不过错把现在的五炁之心当做是她了。
似乎,天君和执明神君前次降临冥界也是与五炁之心有关,至于眼前这位是不是关键,却不得而知。
“若我没料错,他应是为你而来,却误以为如今的五炁之心是你方才离开。此外,”崔珏以诚相告,“在冥界久待的凡胎记忆会逐渐寡淡,许是怕情感变浅,他曾经向我要过极乐之忧。”
倾池心中凄苦,想到的全是九曜神台苏智绝望的面容。他被自己所累,魔界大业是为她毁,一片深情被她所负,就连神兽魔体也荡然无存。
即便崔珏不说,她也坚信,苏智为了她才下冥界千年。他的真心,她怎会不知?
九曜神台炼化,她以为一切终止,根本没想过竟然会活下来。
再有意识,不知经年。
到今日她才明白,她作为一缕幽魂飘荡无依的时候,孤苦怨忧的时候,他正和她经受同样的苦楚。
她怎能忍心见他煎熬下去?
没有一丝迟疑,她跪在他面前:“我知你们为阴差,和魔界不和,但他落得现在这般,也非魔界人,还请高抬贵手,日后再见千万别为难他。我愿自此留在冥界替他赎罪。”
“他虽非魔体,在魔界号召力未必让人小觑,若他存心涂炭生灵,区区一个你怎么替他赎罪?”崔珏低头看她,“阎王当初能留他在此必有他的道理。为了私藏合虚魔君,天界盛怒,也责罚过他了。我本不是个爱管闲事的,可阎王对我有知遇之恩,作为属下,我不能看到阎王再有差池。所以,你愿意留下便随你,我暂时不会说出去。我可不是好心,只权当对合虚魔君有了一个束绊罢了。”
一番话说得不客气,但倾池能听出他有意放水,谢过之后,她担心苏智被歹人设计,便恳求道:“倾池有个不情之请,能不能请判官将我的下落告诉他?未免知道的人多口杂,还请判官亲自转告。”
崔珏似笑非笑看她:“我?”
“正是。”
“你难道不知我并非仙班,与冥界定了契约,永世不可出冥界?”
倾池对此确然不知,想了想便道:“可否请判官安排人带我出冥界寻他?”
“看来很多事你都不知情,”崔珏摇头,“倾池,你是游魂所化的实体,这冥界,你是出不去了。”
第73章 执念生魔
夏日正午,日头正劲,树上蝉鸣阵阵。
这种闷热的天气,人们都躲在屋内,谁也不愿意没事跑外面被当做人肉炊饼炙烤。
青瓦白墙外,金光一闪,原本空荡荡的地方多出一位清雅俊隽的白衣男子。
似乎感觉不到炎热,他长身玉立在火辣的阳光中,打量周围的眸中波光流连。
这里,便是初次遇见她的地方么?
人境皆非,千载过去,这座不知名的小镇比那时候大了不止一倍。迁徙、栖息,生老、别离,如今这里生活的人们不知是当初第几代子孙。
生为神祗,他平生第一次对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生出了关注的心思。
缓步而行,一口古井赫然眼前。
那时她的小小院落,他的医馆都已不在,唯有这口水井尚存千年。犹记得,她每日都会早起来这里汲水。
下意识的伸出手,光洁指腹在修葺过多次的井沿青石上蜿蜒,极其温柔的,像对待情人一般细致。
这座不起眼的小镇,便是他和她的故事的起源。
倾池,若早知我会爱你如斯,若能重来一遍,我定倾尽所有,换你一世展颜。
可惜岁月向来凉薄,不会给任何人重来的机会,对神亦然。
山野树林、永安城、卷恒镇,依着记忆,他将他们共同走过的痕迹重温。
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又仿佛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明知她不会出现,他却一味执拗的找寻,脚步越来越快,伪装的淡然在不经意间荡然无存。
身子一轻,他起身飞跃。心中充斥的是从未有过的恍惚。
衣襟一松,听见物体掉落的声音,后知后觉的,他停住了御风飞行,折回去。
一枚藕荷色缎面香囊静静躺在地上,那是他醒来后孜颜交给他的。九曜神台,他和她消逝之际,它不慎遗落后,被孜颜捡到。
并蒂花栩栩如生,婉约鲜艳。看得出刺绣之人何等用心。
将香囊小心捡起,珍宝般贴在心口,虚握的拳渐渐收紧。无需打开,里面锦带上的字早已刻在他的心尖,融入他的骨血。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曾经,那是她最美好最深切的愿望。
脸上滑落的冰凉,是他再也藏不住的哀伤。
抬头,模糊的景物慢慢清晰,清流垂柳那般眼熟,他愣住。
原来已经到了这里了么?
湘云州界内的临安县,他与她成亲的地方,也是他们情意尽断的地方。
“容渊,你可知?我的一生就好像是一本篇幅巨大的书,久到都快忘却。但是真正的故事却是从遇见你开始。就让它,也从这里结束。”
决绝的话语犹在耳畔,噩梦般缠绕了他千年光阴。
她的悲苦,她的无助,她最后的选择成全了他,换来魂飞魄散的代价。他怎会忘记,怎能忘记?!
苍白的脸,自残的动作,染血的不忍灭,一幕幕凌迟着他的神经。他突然一阵心慌,想呕,张开了嘴,却什么也吐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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