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有不得已的苦衷,”崔珏肃穆答道:“神女遇难,天界震怒,鸿钧真神若知道我是见到神女的最后一人,盛怒之下难保不会坐实我的罪名。属下不在乎自身安危,可一旦沦为嫌犯,真正的幕后恶人便会逍遥法外。神女死状惨烈,属下悲痛难安,身上责任更是重于旁人、难以推卸。思虑之后,这才妄自决定将此事隐瞒,暗自追查其中真相。只是,属下能力有限、实在不才,这么些时日过去,只查到合虚魔后的确为真,再就是……大抵知晓了与魔界私下往来传递消息之人。”
“到底何人这么大胆?”阎罗沉声怒道。
“鬼畜。”
“孽镜地狱执掌使的随从鬼畜?”阎罗瞠视崔珏,“你可有凭据?”
“属下曾因公务下孽镜地狱,发觉它行事鬼祟便尾随其后,发觉它暗地与魔界人相会。是或不是,只待阎王传来,一问便知。”
“很好,”阎罗怒极反笑,将外面守着的鬼差喊进来吩咐道:“你去将鬼畜擒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鬼差领命而走,阎罗长呼口气,靠在座上,面色疲惫不堪。
本以为自己把冥界治理的还算和谐,没想到平静的外表下竟隐藏着欲壑难填的暗流。
孽镜地狱是阎罗管辖的冥界十八层地狱其中一层,执掌使为乌竟都。鬼畜是他的随身暗卫。一个小小的暗卫兴不出大的风浪,如果崔珏所言非虚,恐怕与魔界私相授受的人就得往上追溯了。
崔珏立在一旁,眉间隐忧。
孜颜似乎情绪甚佳,慢条斯理的品着茶把玩手里折扇。
突然,他转头朝崔珏笑道:“崔判官在这鬼地方待了这么多年,想不想出去散散心?”
崔珏表情微滞,还没搭腔,被身边恹恹的阎罗抢先道:“他是与冥界签了契约的未亡之体,永世不能出冥界。上仙不知道吗?”
“我自是知道,闲聊打发时间而已,”孜颜笑意不减,以杯盖拂去上面的浮茶,一边摇头叹道:“你果真不懂幽默,无趣得紧。”
那鬼差是个办事利落的。不多时,鬼畜便被带了来。
意料之外的是,它对与魔界暗通款曲之事供认不讳,却只说是自己一人所为,并没有幕后指使者。
阎罗大怒,这简直是鄙视了他的智商!当下便决定上刑逼供。
冥界存在两种形体。一种如新拘来的死魂是没有实体的,另一种则是有实体的如鬼差。凡界那样普通的刀剑对付鬼差小鬼们没有用,切到身上也没有痛感,但冥界自有冥界的刑具,效果等同凡人上刑。
一番严刑拷打下来,鬼畜竟丝毫不松口,趁人不备,猛然向刑具的利刃处撞去,片刻间化作尘土。
鬼死了就是真的死了,灰飞烟灭连转世都不能。
阎罗傻了眼,接着气得胡子直翘。
线索到这里断了,他不甘心功亏一篑,却无可奈何。
崔珏在一旁劝了几句便不再言语,显然心里也不好受。
阎罗无力挥挥手:“你先下去吧。”
崔珏却低头跪在他面前:“属下办事不力,请阎王责罚!”
“责罚就算了,”阎罗瞄了孜颜一眼,后者对他微微点头,阎罗便接着道:“幕后主使还需你尽心追查。你先下去吧。”
崔珏眼底感激:“是,属下告退。”
崔珏走后,孜颜虚晃着折扇,很是赞许:“你倒也不笨,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鬼畜只是名小卒,背后定有大鱼。”
“上仙猜测会是谁?”
“谁都有可能,是你也说不准。”
阎罗惶恐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的!”
孜颜摇头:“果真无趣,玩笑话都看不出。”尔后稍稍正色:“我知你疑心乌竟都有私通魔界问鼎冥界之意,他虽有嫌疑,却不及崔珏的成分大。”
“怎么说?”
“你觉不觉得,鬼畜暴露的太过容易?而鬼畜一旦暴露乌竟都难逃干系,他能这么白痴?仿佛,这一切是一场安排好的局,意图扰乱我们的视听,将我们往歧途上引。”
“我知道上仙仍是怀疑他,我也觉得他没那么简单,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仔细回味他说的话,似乎不算牵强,前因后果合情合理,并无破绽。”
“往往没有破绽才是最大的破绽,事先编排好的戏才会显得完美。”
“若真的是他,为何将倾池之事告知?”
“很简单,他已经清楚我们知晓倾池的下落。顺水推舟又能洗脱嫌疑,是你你不做?”
“他在冥界好吃好喝又委以重任,倒戈魔界的动机是什么我万万想不透。”
“动机?”孜颜似笑非笑看他,“方才我当着他的面不是都说与你听了么?”
“嘎?”
孜颜不愿多说,起身道:“我先回天界,你多留意他的行踪。”
谁说没有破绽?那句“神女死状惨烈”便将他彻底的暴露了。
那日洛英羽化的山峰,几名神祗赶到时除了血迹未干的泥土,连尸首都没见着,他又如何得知洛英死状惨烈的?
第95章 争执
眼瞅着新魂喝完孟婆汤入了轮回,谢必安朝范无救道:“今日差毕,回去吧。”
“哦。”范无救闷声答,却不动弹。
谢必安在他肩上拍了一拍:“横竖是要见面的,你能躲到几时?”
“不是躲,只是一想到她的身份,总觉得不知怎么面对,”范无救原本就不白的脸又黑上几分,“虽然是前魔后,终归也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咱们对阎王告密出卖了她……算是出卖没错吧?思及她以往对我的好,我总觉得没脸回去见她。”
“明知而不言是包庇大罪。职责所在,这也不是你能决定的。别多想了,回去吧。”
一路无话,两人行至范无救宅子门前,范无救陡然停了脚步,转身就走,却硬生生被谢必安拉住。看着谢必安无奈的眼神,他叹了口气,折了回来,推开院门。
倾池不在院中,只地上随意放置着她平日常用的打扫对象,看情形人应该没有出去。
倾池的卧房门没关,刚要踏入,便看见里面一男一女正在说着话。
那面朝着门的男人,正是苏智。
里面的人也瞧见了他们,苏智朝他们点头道:“范兄、谢兄,别来无恙。”
这时范无救却不知如何开口应答了,叫右判官也不是,叫合虚魔君也不是,还是身旁谢必安反应快他一步,拱手道:“苏兄近来可好?”
千年前魔界冥界身份的巨大悬殊和水火不容,此后公事冥界多年的粗浅矫情,随着立场和情境的改变,此刻再相见,竟是无比的微妙。
唯有一句寒暄。
倾池转身,淡定如常朝着范无救说道:“想来大哥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罢。”
范无救顿了顿,半晌才说出一句:“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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