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倒也没有什么表示,依旧很平静的形容,似是认同。他从万端魔身边走过,淡淡扫了一眼韵贞的腹部,径自飞身而去。
那一眼若有似无的眼神令韵贞惴惴——他,难道发现了什么?
第100章 孽镜地狱
冥界最高的一处山顶,峭壁之缘,长身玉立的白衣男子眼神微冷。
脚下的泥土暗红,彰显这里曾殒命了世间最后一位女神。自她羽化后,那树鲜明多姿的梨花便随着主人法力尽散而消失,如今放眼整个山顶,只剩下孤零零的一所木屋。
诸息神渊,归于净土。
男子唇角擒着一抹不屑。
这旷古万世、五界八荒,哪里会有净土?妖魔野心,神佛亦是皆存私欲,所谓的大爱不过是标榜自身与众生不同罢了。云泥皆丑陋,只有全部消亡之日才是日月澄明之时。
洛英,你一心为善,悠远岁月中所有的牵挂都情系那一人。若你知道那名凡人从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你神的身份,只是忌惮鸿钧的威逼才不敢亲近与你,会不会也觉得自己为了这样懦弱没用的男人而死十分可笑?
他迎着悬崖,款款而行,脚步止于峭壁边缘。
向前一步,便是深渊。
唇角的不屑愈发深沉——鸿钧,这个深爱你的男人,这位天地共生的神,他何尝不是让你步入绝境的凶手?
天君、拂兹、句芒、帝俊,就连同我在内,对此事又是谁人不知晓?
呵!这就是你的同伴,这就是所谓的神……
他视线投向脚下的万丈黑暗,眼中漆黑如渊深不可测。
神且如此,何况妖魔!
如果这就是生灵本性,如果这就是天道,当初宗神盘古又为何耗尽心力造出这世间万物!
罪恶的还活着,却要最良善的被炼化,这样的污浊天道还有何存在的必要!
阴风阵阵,崖边男子及地的黑发妖冶,迎风飞舞,眸中只余下一片刺骨的冷寂。
滚滚炎河上,血红岩浆奔流在晦暗光线中尤为耀眼。
苏智长袖中的右手探出,虽隔着结界,犹能感觉到浆体的炙热和躁动。结界外无一活物,连死魂和鬼差也早被疏散干净,但他仍能猜想到生前作恶之人被打入此地心境的绝望和煎熬。
众生平等。仙魔妖物逆道而亡,凡人死后亦有判罚。繁华三千不过过眼烟云,又有什么好执着的呢?
他苦笑,不曾想自己叱咤魔界数万年,也有幡醒顿悟的一天。
收回手,他转身进入结界笼罩的石室。
石室依山而建,一面背山,一面临炎河水。
山体本身并不高,在这里却是唯一的一座,其顶端也是与上层的铁树地狱交接的唯一通道。
石室还算宽阔,顺着通道走进数十步便是厅堂。
厅堂内气氛如方才一般僵持冷肃,与相隔几丈的外界大相径庭。
句芒瞅他一眼,眼底的厌恶毫不掩饰,不过也只这么一眼,便继续生着他的闷气来。
苏智位居合虚魔君时没少与天界交恶,虽现下情势所逼共处一室,句芒仍对他颇多猜忌和不满。
苏智很有自知之明,也不多逗留,径直往后方的寝室走去。
句芒终归是沉不住气的性子,便又冲一旁的拂兹吼道:“天君让你我二人来此,难道除了设下结界,就只能窝在这里干等?!”
“那你说还能如何?”拂兹低头细细看着冥界地图,心里暗暗掐算时辰,一边分心答道。
干等只是死路一条,况且冥界正常秩序已乱,将死的凡人不能入黄泉转世,不久便会连带凡界阴阳失调。而凡界关乎五界调和,一旦覆灭,后果难以想象。
唯一的赌注,只在那人身上。
她若愿意相助,容渊倒戈归本不是没可能。
“她比我还死脑筋,谁能说得通?整个冥界眼看就难保了,现如今还搭上帝俊出去,你就不急?!”句芒说完,又不禁骂了句:“五炁之心,我看是石头做的还差不多!”
方才有天将冒死打探到的消息传递过来,万端魔一行人已到冥界,同行的除了执明神君和一女子,帝俊竟然也在其间!
虽不明就里,他也能猜出帝俊必是遭遇了胁迫或是别的什么。
拂兹闻言,将视线从地图转开,凝神看向厅堂正中硕大的青铜镜,不发一言。
他们此时身处的孽镜地狱便是名由这面青铜镜而来。
凡人在阳间犯了罪,即便瞒天过海,能够在阎罗殿判罚之时侥幸逃脱惩罚,一旦被打到此处,照孽镜而显罪状,一览无余,等待他的将是更可怕的严惩。
天有天道,人有人法。他笃信业障恶念自有劫难清渡,却未想过有一朝会反过来被万恶之首困缚在此。
虽然位处冥界下部的十八层地狱,万端魔找来也是迟早的事。整个冥界乃至天地五界,又有哪里才是安全的?
幽幽的叹气声响起,句芒一怔,而后骂道:“阎罗小儿你给老子消停点!除了娘们儿似的唉声叹气你还会什么!”
阎罗被他吓了一跳,叹气尾音收得急被口水呛着了,一张老脸憋成了猪肝色。
除了咋呼您老又会干什么?——阎罗暗自腹诽,却没敢说出声。
开玩笑,他可不想壮志未酬先被自己人弄死。
打这二位神祗大爷来了后,他便跟着隐匿到此,并听从吩咐将孽镜地狱的执掌使乌竟都、崔珏等人一并带了来。
他不傻,自然明白带那些人来的缘由。
说是保护他们的安全,不如说是囚禁监管更恰当。卜子期安插的奸细一日没有揪出,这两人都逃不开干系。
歹人已近,是非善恶即将见分晓。
小巧的房间采不了光,原本黑暗一片,一盏烛火给漆黑颜色增添出一抹微微光泽。
这便是石室后方若干个寝室的其中一间。
苏智踏入房间,鼻端是熟悉的香气,寡淡飘忽。
倾池背对他坐在桌前,怔怔的不知在想什么。听闻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不需回头,她已知道来人是谁。
她没有说话。
从那天起,她便甚少与他交谈。
苏智知道,她在怨他。
将她推向容渊,心里不是不痛,可若非如此,他还能怎样?她怜惜他为了她失了尊崇身份剩下时日只几十载,心疼他委身冥界甘居人下不拥繁华。她想补偿他,他理解、感激却不能听任她这般。
强敌已近,短暂的幸福只是苟且罢了。一旦她遭遇万端魔,只有两种可能——若她不甘被其所用,它必当不会饶她;就算她肯被它控制,待它一统天下之时,面对涂炭生灵善良如她怎会心安?
况且,若要有人长久陪伴她,保她再不忍受永世孤寂,容渊比他更适合。
怎还能忍受她凄凉哀苦?!他只愿见她莞尔微笑,一如初遇时的面貌。
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她还是爱着那个人的罢。
苏智一步步走近,倾池仍未有所动作,安静得如同一座雕像。
轻叹一口气,他将桌上的杯盏拿起,斟满。
52书库推荐浏览: 三哥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