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很快出发了,这一路上,沈若兰看着同行的人冻得拱肩缩背,大鼻涕咧些的,越发觉得自己聪明了,要是她没带这条被子来,就她那身又薄又破的袄子,怕是没等走到县城就冻死了。
就这样,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马车抵达了县城。
到了地方,栓子跳下车,重复了一遍那句亘古不变的话:“都该干嘛干嘛去吧,记住了,两个时辰后在这儿集合,过午不侯,回来晚了自己负责……”
沈若兰把身上的被子折起来,放进背篓里,跟着大伙儿下了车。
第一站,她直奔何记布庄,十天前跟布庄的老板娘约好了,今儿特意来取她做的衣裳被子啥的,身上的这身儿袄子委实不能再穿了,破烂单薄不说,已经瘦得快要裂开了,要是她再胖点儿,这身衣裳肯定穿不进去了。
“呀,是姑娘来了啊!”
一看到沈若兰,何记布庄的老板娘热情的招呼起来,嘴上招呼着,手上也没闲着,弯腰从柜台下抱出一个大大的包裹,放在了柜台上。
“姑娘的这几样东西都做好了,看看合不合适吧。”
沈若兰把背篓放在了地上,上前打开了包袱,包袱里,整整齐齐的叠着她的新被褥,新枕头、两套新亵衣亵裤和一套崭新的棉袄棉裤,以及一双绣了几朵小花的新棉鞋。
被褥和棉衣棉裤都絮得厚厚的,摸起来软绵绵的很舒服,没等穿就知道一定会很暖和,亵衣亵裤也做得很好看,针脚细密,肥瘦适中,那双鞋子还给绣了几朵话,这可是之前没讲的,算是人家格外优惠她的吧。
沈若兰爱不释手的挨件儿翻看个遍儿,最后在老板娘的建议下,进里间把衣服换了。
亵衣亵裤很合身,软软的,穿着舒服极了,一点儿都不像她之前穿的粗布内衣那样磨皮肤。
袄子和棉裤也是软软的,暖暖的,还特意做大了点儿,这样她再长个儿或者长胖也不怕穿不进去了。
棉鞋也特意做大了些,方便垫鞋垫,底儿也纳得很厚,穿着冬天就不会凉到脚底板儿了。
可以说,每一件儿都很合她的意,这一身簇新粉嫩的装束,也把她打扮得精神起来了,那张黄瘦的脸颊看起来也不再那么难看,又厚又大的棉袄棉裤也显得她不那么瘦骨嶙峋了。
总之,穿上这一身行头,跟之前那个破衣烂衫,拱肩缩背的她简直派若两人。
“啧啧,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啊,姑娘穿上这身衣裳,我都认不出来了。”老板娘笑着说道。
沈若兰感激的说:“是您的手艺好,做得用心,不然也不会如此合身合意。”
做这身棉袄棉裤老板娘确实花了点儿心思,都是用那匹布里面的布料做成的,里面的布料虽然也被雨水泡了,但因为在里面,受的潮气没那么重,布色也没像外面的颜色那么花,不细看的话几乎看不出毛病。
泡得最花的布料,被老板娘给做成被里缝在被子里面了,根本看不出来,亵衣亵裤也是用花得比较严重得布料做的,但反正是穿在里面的,只要柔软舒服就行,至于花色什么,不重要。
感激了一番后,她把背篓和被褥枕头暂时寄存在了布庄,只身一人出去了。
上次在四海酒楼吃饭的时候,她无意中听到隔壁几个纨绔子弟的对话,让她想到了一条生财之路,今儿就是奔着那条生财之路去发财的。
泗水街离兴华街不远,沈若兰已经走过两次了,这次没费什么劲儿就找到了兴华街,又在兴华街找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了她的目的地——醉花阴。
农安县城最好的妓院!
‘醉花阴’是一座气派富丽的建筑,红墙绿瓦,门面宽敞,檐下一溜挂着八只花灯,每只花灯上都写着一个姑娘的名字,大白天的,花灯依然燃着,明晃晃的照着门楣上‘醉花阴’三个大字,门内人来人往,隐隐传来阵阵调笑之声。
这种风花雪月之地,从来都是花红柳绿,莺莺燕燕的,才走到门口,便觉香风扑鼻,眼前一花,一人拦在她的面前。
“小姑娘,你走错地方了吧?”
第32章 月满西楼
伴着一声软糯的招呼声,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拦在了她的面前,妇人发髻高挽,凤钗珠翠,穿一身粉蓝色镶兔毛边儿的褙子,容貌艳丽,唇角含笑,一双精明的凤眼微眯着,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沈若兰。
沈若兰已经是一身新衣,虽不华丽,但也还算过得去,至少不会被人家当叫花子歧视了。她坦然的站在那里,迎着妇人的目光,大大方方的说:“没走错,我是来找红棉姐姐的。”
妇人挑了挑眉:“你认识红棉?”
沈若兰摇摇头,“不认得。”
妇人笑了,兰指轻翘,摸了摸发簪上的流苏,慢条斯理的说:“小姑娘既然不认得红棉,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就成了,我姓秦,是醉花阴的妈妈,你叫我秦妈妈就好,只是,有一点我得提醒你一下,红棉姑娘是咱们醉花阴的花魁娘子,身娇肉贵,不是什么人都能见的。”
沈若兰没想到自己歪打误撞的就一下子就遇到醉花阴的妈妈了,这下子事儿倒好办了,她弯起唇角,道:“既然您就是这儿的妈妈,那我就直言相告了,我此番来,是为了给红棉姐姐解忧的。”
“给红棉解忧?”
妇人呵呵两声,语气有几分不屑:“小姑娘口气倒不小,你说说,我们红棉有何忧愁之事需你来化解?你又要怎样给我们红棉解忧。”
沈若兰顿了一下,斟酌着说:“红棉姑娘的一位旧相识久不来探望,红棉姑娘为此伤心失落,妈妈,我没说错吧?”
她说得很含蓄,在这种地方,什么话点到为止即可,总不能直白的说红棉姑娘的金主不来光顾,红棉姑娘为此着急上火了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了吧,虽然事实就是如此,但有些事儿即便是事实也不能明摆着说出来,太伤人了。
妇人笑容一僵,很显然沈若兰说对了。
“那你又打算如何帮我们红棉解忧呢?”
沈若兰道:“我听说红棉姑娘那位旧相识素喜听曲儿,只是为着别人的曲儿新鲜才才去了别处的,听闻那新欢的样貌还不及红棉姑娘十之一二呢,若红棉姑娘学几曲极好听的曲子,不怕那人不来捧场。”
“你会唱曲儿?”秦妈妈听出她的意图了。
沈若兰毫不谦虚的说:“正是。”
秦妈妈审视的看了她一会儿,这小姑娘,看起来面黄肌瘦,像个穷苦人家的孩子似的,但她的身上却没有穷人家孩子那种畏手畏脚的小家子气,说话时也是进退有度,言谈间带着与她形象毫不相符的自信和笃定,一副老神在在,气定神闲的样子,让她一时间倒看不透这小姑娘了。
“好,那就请姑娘随我来吧。”
既看不透,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一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也没本事做出伤害醉花阴利益的事儿来。
秦妈妈引着沈若兰,径自走向后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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