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对这段婚姻早已麻木倦怠,但总算被这对母子狠狠推了一把,敢于走了出来,此刻破笼而出的喜悦和爽冽让她一下子全身犹如注满能量。
“急什么?”吕耀明母子已经全然无法撼动她丝毫的情绪。“等我找到房子了就搬。”
“你……”吕母一下子站立,“你个不要脸的女人,这是我的房子。”
“吕阿姨。”她改了称谓,“这家里的每一个带电的东西都是我买的,而且现在我们还没有办理离婚手续,你现在能赶我走吗?”
“不急。”吕耀明终于开口了,“妈,你别生气,我们不着急。下周二就办离婚了。到时候简凝就搬走了,也就两天时间而已。”
“但是……”吕母欲言又止。
“没关系的……”吕耀明安慰道。
简凝对母子间颇有意味的对话丝毫没有兴趣,虽觉着奇怪,但她浑然无畏。她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转而想走去卧室整理行李,却听到门铃声。
她觉得颇为奇怪,谁会在周末晚上九点多来到家中。此刻她离大门最近,下意识中不容思索,便打开了大门。
门口站着一个女子,面色涂得刷白,两撇棕色的大浓眉下扑闪着一对难以寻迹的眼睛,上面两扇大大的假睫毛根根分明,酱莓色的嘴唇很是触目惊心。她手中握着行李箱的拉杆,一身粉色的呢子大衣未扣着扣子,奶黄色的高领毛衣质感一般,下面陪着黑色加绒的连裤袜,脚上踩着一双浅棕色的马丁靴。
“请问你是?”一瞬间甫入简凝脑海的是,会不会是找错了人家。
“你好,吕耀明在吗?”女子推着行李走了进来。略过简凝身边,留有下一身浓郁的香水气味。
“你……”简凝不解,“你哪位?”看到女子走了进来,简凝随着她径自走入的动作望去,看到吕母颇为尴尬的神情。
“丽婷,你……你怎么来了。”吕母看了看儿子,又转向女子,走了上来,问道:“不是说了下周三搬过来吗?”
“我的房租到期了。”
吕耀明也走了上来,接过了女子手中的行李箱,询问:“我不是给你订了旅馆吗?你不要着急。”
“那个宾馆的床不舒服,附近又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女子颇为撒娇的口吻。
而吕母抬眼看了简凝一眼,一瞬间的愧色让简凝即刻明白了这起承转合的故事。吕耀明原来早就出轨背叛,而吕母也根本就知道。她深深握紧拳头,想到方签下的离婚协议、更想到了自己为之付出的代价,TM十几万就这么便宜了这家人家嘛?她愤怒…非常愤怒,但……简凝惊觉自己的愤怒居然是来自于金钱,而不是因为吕耀明的背叛,思至于此,女人片刻安定,原来自己对吕耀明真的一丝留恋和情谊都没有了,全部消纵,不复存在。
“那你有吃晚饭吗?”吕耀明体贴地询问,这口吻才是真正属于恋人的。
“就是不好吃嘛,所以才来找你。”女子撒娇道,语气配合着妆容,很恰当。
这恩爱秀得是不是太迅速了,完全不顾忌到她这个大活人、原配的感受。“吕耀明,那份离婚协议要作废了。”简凝说道:“看样子,是你出轨了,作为过错方,是不是要承担一些离婚的成本?”
“简凝,做人要凭良心,刚签好的协议就要反悔吗?”吕母说道。
简凝是典型的优柔寡断;但她也知道自己,一点做了抉择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反悔。协议的签署、钱财的断送,她早就给自己做了完整的心理建设,钱财对于她个人而言也是身外之物,她不是特别在意,她只是不服气。就一瞬间,女人似乎电光火石般了解到,这半年中她跟吕耀明从未有过一次夫妻生活;这一年,她一直处于冷暴力中,她内心嗤笑自己的愚蠢,居然后知后觉到这种地步,原来这个男人早就出轨了,而且时日不短。
但这能怪谁?她没有别的情感经历,吕耀明是她的初恋、她的前夫,她身在异地,父母不在身边,谁也没有教过她情感的基础理论知识,男人冷落你了代表什么,男人嫌弃你了又代表什么?她只是单纯地觉得夫妻间感情淡了,再也回不到过去,两者之间的相处变得平淡也没什么,这很正常,情感都有高涨和消退,就跟潮起潮落一般。她究竟是有多愚蠢。
“吕阿姨。”简凝正色道:“只有三天时间而已,还没有离婚,你们就已经来向我示威了吗?”
“这位大姐。”浓妆到看不清楚原来面容的女孩儿朝着简凝开口,“离婚了就干脆点,谁让你不能生孩子。”女子撩开了自己粉色的大衣,简凝顺着她的手势望去,看到了鹅黄色毛衣下微凸的小腹。
届时,她一股酸麻瞬间从头顶直达脚底,仿佛失去了直觉,死死地伫立在原地,就若周遭静谧一片,听不到一点声响。简凝常年在儿科工作,从新生儿到八九岁的孩子,她无不喜爱,特别是四五岁的小朋友,顽皮又乖巧,时而天真懵懂、时而童言有趣。
本来对于自己情感泯灭的婚姻并不留恋,真的,她不在乎吕耀明;对这个所谓的家也丝毫无留恋之情。然而这个女子顶着似乎四五个月的身孕在对她叫嚣着‘你无法有自己的孩子’一般,几乎要夺走她的呼吸、她的人生以及未来。
结婚后她一直都盼望能有个孩子,然而两年都未曾怀孕,她作为一个医务工作者就知道她跟吕耀明之间必定其中一方有问题,她一直都配合医院检查,但近一年因为两人的感情欠佳,她最后一项造影始终没有去做。此刻,这个女子怀着孩子走到她面前简直就是最后一项检查最直白的结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简凝发现自己已经在了卧室。她打开行李箱,慌乱的收拾自己的衣物。婚姻和丈夫都无法将她打到,她思忖着,原来自己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她……她竟然不能生育,是这样吗?她胡乱地收拾着,外套、毛衣、裤子、内衣,是她有问题吗?她该怎么办?
别怕,简凝,镇定点。她对着自己说道,现代医学很发达,逐一检查,可能就是输卵管的问题呢,通一下就好了。可是……即使她身体没有问题,她都已经离婚了,没有丈夫了。她要开始新的生活、新的恋情,那……那她是不是要跟别人坦白她无法生育的状态。有什么男人是可以跟她一起面对这些?或许不会有,根本不会有,这是个现实的世界。
“这就对了嘛。”当她拖着行李,略微仓皇地从卧室走出来,那刺眼的三人似乎在嗤笑她,不是似乎,他们的确是在嘲笑她。吕母甚至说:“早走不是早好嘛,给脸不要脸。”
“害得我真孙子在外面,都不能住回家。”
“阿姨……”
“叫妈。”
“妈。”
终于,她的离开似乎是吕家常年扎着的刺被拔了出来,他们轻松了、幸福了、团聚了;而她,她却迷失了、慌乱了,无措了。短短一周的时间,她从一开始准备离婚,接着起草离婚协议,再心理建设自己放下过去,割舍钱财和情感,一直到被重创无法生育,这一步步犹如过山车一般起伏,最后一头扎进了水中,生生要将她溺亡。她的生活从乏味麻木到了陡然进入了痛彻心扉,简凝拖着行李走在夜晚的道路上,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伪装好,在人前还能否压抑住内心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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