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内心对自己嗤笑一记,自己现在扎着马尾,经过一上午的门诊,肯定颇为凌乱,她上班从不化妆,穿着毫无美感可言的白大褂,还戴着一副细黑框的眼镜,丢到马路上完全淹没到人群的样子……应该是她会错意了吧。
“没有。”迟钝的女大夫内心等着,就如同平日看段子一般,先扬后抑的效果,等着自己被套路,但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年轻人的世界女大夫不懂,不过她很会保护自己,接着她看着一脸明亮的大男孩儿,笑道:“不过我有老公。”
看着陆羲和的双目从透亮到一下子光彩殆尽,直入黯然,简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舍,她压抑下这种奇怪的情绪,撑起笑意,“陆羲和,你别胡闹。”
“你结婚了?”甚为惊讶的口气。
“嗯。”
“对不起。”他道歉了,语气一下子萎靡了下来。
她微微一愣,“干嘛道歉啊。”
“我没看到你的婚戒。”
“掉了。”一年多前,她洗碗后甩手,掉到了水槽的漏斗里,那会儿还一阵惊慌,想重新买个回来,不过后来发现吕耀明也不戴婚戒,她也就释然了。也许,这就是这个婚姻命运的最直白的预告。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没……没关系。”此刻却轮到了她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在开玩笑。”
“并没有。”
一句口吻颇为平淡‘并没有’似是而非,让简凝心中疑虑横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非常不喜欢。她从不玩感情游戏,也不喜欢和异性之间搞暧昧,她精力和脑力都达不到这样的要求。
“不过我真的结婚了。”她压抑下心中各式各样奇异繁复的感觉,淡定地说道。
“好,我知道了。”陆羲和是个气势过人的年轻男人,此刻他的颓然似乎搅揉到了他的黑色大衣中,一下子黯淡了好多好多。“那……那我走了,简凝。”
“嗯,再见。”
带上门,陆羲和走在了医院儿科门诊的走道上,温热的空调中,他始终没有褪去自己的外套,他已经想不起这些能让自己舒适的举动,他……他听了姐姐的话,鼓足勇气想跟那个被自己撞到的年轻医生表白,没想到却是这样一出乌龙。
不得不说,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特别了解他,他也是后来从长姐的言辞中才知道当时带着简凝走近病房后,原来自己的眼神始终都没有离开过她。陆媛书当时的原话是‘你的眼神跟上了胶似的黏在人家简医生身上。’想起这句话,陆羲和在走道上忍不住笑了起来,简凝走后,他一个人坐在电梯旁的座椅上许久,回忆着撞到简凝时她抬眼看他的样子,那双在镜片后的双眸透亮流转、坚定明媚。女孩儿生着一双极美的双目,虽然被眼镜遮去了光彩,但他却透过眼镜感受到了那一份让他充满安全感的暖流,似乎是一瞬间的,涌进他心里,周身惬意;但另一方面,女孩儿凝视他的神色又像一把利刃划开了他的血管,仿若疼痛注入到血液,弥漫至全身,让他浑然分不清缘由。
后来他替姐姐姐夫去送红包,虽然这种事儿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去做,但似乎牵涉到了简凝,他就没有了冷静思考的能力,冲动又不合时宜地问女孩儿要电话和联系方式,从来只有被别人索取联系方式的他被拒绝了,他不生气,却……却很失落,随后那个双目绚烂、瞧着却不甚开心的女孩儿让他去买点水果即可,分给大家,并且拒绝了他的私下馈赠。
浩浩要出院了,而他也从不知道原来要得到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会这么波折和困难。他今天可谓是鼓足了勇气,旷了一天班,借着来接外甥出院的蹩脚理由来向她表白的。可惜,他晚了一步……晚了太多步。这个满眼溢彩的年轻女孩儿怎么会已经结婚了呢?她才多大……他靠着儿科走道的墙壁,不禁叹了口气,闭起眼,却都是那天她被撞时的小小仓皇,歪掉的眼镜,被鼻梁架蹭过的红色痕迹浅浅显露在她白皙小巧的脸上;她扎着马尾,碎发松松地挂在脸颊两侧,略微疲惫,甚至带有点小小的抑郁。他还记得自己抓着她的手臂,纤细的手腕、青葱般的指尖,柔软的身躯,无处不散发着浑然的女孩儿的美好气息。
然而,二十七年来的首次心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告破。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未来得及表白的小小悸动被扼杀在萌芽之中!
☆、第七章
傍晚,陆羲和将车停到了父母家中。父亲陆仲毓早年与母亲住在市区,退休后便回到了祖父母的老宅,老宅位于近郊,是祖父时期建造的,占地面积不小,但实用并不多,大多数都是院子和后/庭,整栋房子只有两层,样式也很古老。祖父去世后,留祖母一人居住,父亲退休后便和母亲搬回来后一同照顾年迈的祖母,房子年久失修,父亲搬回后不仅找了好友重新设计,还好好修缮了一番,前院和后/庭更是由母亲打理的妥帖,小园香径的,非常宜人。
他从车库走来,穿越母亲打理的院子,此刻腊梅正开,一阵阵奇香让他颇为皱眉,他不喜欢这种夺人口鼻的香气,丝毫不会收敛,太过锋芒毕露。
穿过客厅,走至饭厅,看到一大家子已在用餐。“小羲回来了?”坐在最前面的祖母一脸笑意。
“奶奶。”他一一喊过,“爸,妈,姐夫。”唯独缺了姐姐陆媛书。
“臭小子,”陆媛书跟母亲抱怨,“生我气还没消,这小肚鸡肠。”
“怎么了这是?”温和文雅的母亲林斐然开口询问。
“没什么。”他走至厨房,“我去洗手。”
却还是听到了姐姐口没遮拦地说着他的糗事,“小羲喜欢上一个女孩子,我让他去表白,看样子应该是表白失败了。”随后便是陆媛书一阵轻笑。
他翻了个白眼,擦净手,从厨房出来,忍不住横了一眼长姐,“就你多事。”
“这是好事啊。”母亲开口询问,“表白失败有什么要紧,女孩子要靠毅力追来的。”
“追?”陆媛书放下碗筷,对着一大家子说道:“他连表白都别别扭扭,哈哈。这家伙从小就被人表白,轮到自己就不会了。”
“你别说了行不行?”陆羲和与家人坐到一起,双手接过母亲递来的碗筷。
“哪家的女孩子?”父亲陆仲毓开口了。陆羲和微微一怔,父亲平日除了与母亲和姐姐在一起颇多言语,对于工作和他都很言简意赅,犹记得当时姐姐找男友,他也就是静静一句‘哪家的男孩子’,便将姐夫肖毅的家底摸了个透。不过,姐夫与简凝完全不一样,肖毅……当时是单身。
“是医院儿科的一个年轻女医生。”陆媛书解答。
“那很好啊。”母亲开口,“小羲,你要买点力,别架子这么大等着别人来追你。”母亲转向女儿,继续询问:“什么样的女孩儿呀,小媛,给妈妈讲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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