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头滑过甜甜涩涩的感觉,隐隐觉得对不起谁似的。师傅总说,别把他想得太好,陶清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无奈又有些苦恼,半是开玩笑地戳了下我的额头说——你可不可以别把我想得那么坏……
那个人,原来高傲得紧,目中无人,看我跟看蚂蚁似的,却有一日也会在乎我是怎么看他的。
我在心里得意偷笑,又听到乔羽说:“多数命令是没有经过你的。”
我:“……”登时被打回原形。
“好吧,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怅然一叹,悠悠看向绿水青山。他日若登皇位,不待他们造我的反,我便要先革自己的命,封建君主制太落后了,怎么也该君主立宪制了,让他们自己开议会,我就负责当个执玺女皇,说白了就是盖印的和签字的……
“虽有影子在,我还是不能完全放心,你只要答应我,师傅有危险的时候,你一定要先救他。”
“若你们同时遇险……”
“救他。”我立刻便答,“我有九条命,不会死。四儿,我知道你信守诺言,你答应我,若真有那样的时刻,先救师傅。”
乔羽坚定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乔羽!”我一急,抓住了他的手,“这件事,我只能找你帮忙,你与师傅素来交好,功夫也不在他们之下,若我出事,他们自然会来救我,而师傅若出事,我只信得过你……”我哀求地看着他的眼睛,他为难地避开我的眼神。
“可是……”他眉心蹙起,闭上眼睛沉默不语。
我半是撒娇地抱着他的手臂,“你答应我吧,答应我吧……”我暗骂自己残忍无耻,可心里那种强烈不安的感觉让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寻求一点安心——或许如墨惟所说,我有一种动物的直觉,在危机来临前预先察觉。
乔羽沉默着,任我晃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我答应你,若出事,先救他。”
我松了口气,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他却没有回应,静静看了我一眼,一言不发,转头便走……
我愣了片刻,终于回过神来提步追上,但他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和他不同,我躲到哪里他都能找到我,而他若有心要走,我便是跑遍千山万水也找不回他的……
我站在原地,苦恼地挠头——这回,是不是真伤到他了?
整整一天,我都没再见到他的身影,夜里通常是他陪着我入睡,但直到天快亮,半梦半醒间我才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告诉自己要醒过来和他说什么话,身体却不听使唤,仍是沉睡着,直到天亮以后,他又消失不见了。
而这时,剑屏山传来的消息让我无暇他顾了,刘澈把我急传回中军帐,摆在面前的议和书把我雷得外焦里嫩。
条款很合理。
通商,和亲。
通商是意料之中的,和番邦和亲维持友邦关系也是经常,陈国历史上有不少公主下嫁过番邦国主,也有番邦公主入陈国为妃,闽越国有一点不同,那就是他们是真正的女尊邦国,掌权的蓝姓一脉皆是女子,而辅国的密宗则都是和尚,他们要和亲,或者是蓝氏公主嫁给刘澈为妃——但蓝氏子息凋零,只有蓝正英一人,她既为女皇,便不可能和亲。或者,另一种方案,陈国的皇子给蓝正英为男妃,陈国的皇子本来众多,但如今遍寻宗谱,也就只有方准一人勉强合格。
让方准入闽越为蓝正英的男妃?
我想了想,觉得这个可以有,遂拍掌一笑。“和亲就和亲,让方准去!”
刘澈苦笑,摇了摇头。“蓝正英不要方准。”
我愣了一下。“难道她要你?”
刘澈仍是摇头,说:“她要沈东篱。”
在意
我来不及思考冲口就是一句:“她有病啊!”
我冷静下来思忖片刻,仍是怒道:“她有病啊!”
从来和亲,要么是真皇孙,要么是伪皇孙,什么时候轮到大臣和亲了!即便是大陈某个不成器先祖让宫女出嫁凉国,好歹也是封了个公主头衔,难道也封师傅一个皇亲国戚?可师傅跟那花瓶宫女不同,如今大陈人才凋敝,文臣里能挑大梁的也就他一个……
我咬牙恨道:“蓝正英打的好算盘,想断我们一臂吗!”
刘澈轻咳两声,面有倦色。“自然不会只是为儿女情长之故了。如今我们陈国可用之才不多,不比陈初风云人物齐聚一堂,少一个,都是难以估量的损失,更何况是一国之相。”
“所以。”我撩起下摆在他对面坐下,“不用考虑了,拒绝。”
“自然是不能答应的,但仍须进一步商议,看有否转圜的余地。”刘澈说到一半,外面传来喧哗声,我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又是徐立,又是阴魂不散的徐立。
和徐立一起来的,还有白樊。
我与白樊接触不多,这个人五十开外,为人沉稳果敢,也算是难得的将才了,可惜用兵还少了一点灵气,守边疆足以,要收复失地却很难。
徐立昂首阔步在前,白樊拦他不住,只有随之上前行礼,刘澈虚扶一把,让两人坐下。徐立一坐下便大嗓门道: “陛下,微臣也听闻剑屏山传来的消息,蓝国主提出的条件之一是要沈相和亲?”
我低头抚着手背,心想好灵通的耳目。
刘澈点头道:“不错。”
“不知陛下有何打算?”
“沈卿乃一品丞相,国之栋梁,岂能和亲番邦?”刘澈皱眉回道。
“陛下所言极是。”徐立大声道,我愣了一下,抬头看他,却听他说道:“闽越番邦小国,岂能为此折损我大陈一品良相,和亲之事断不可行!但断然回绝,也非良策。依微臣之见,我们应该先应下对方的条件,假议和,真备战,打对方个措手不及,一举击溃闽越大军!”
刘澈皱眉,沉思片刻道:“出尔反尔,不守信用,如此一来,我大陈威信尽失,将来如何立于万邦?”
“兵不厌诈,只能如此。”徐立如此说。
“徐将军。”我插口道,“如同意议和,那便是已经脱离了‘兵’的范畴,说是‘兵不厌诈’,恐怕不合适吧。假议和,真备战,纵然胜了,也会为天下人不齿,倘若大陈因此失信于友邦,岂不是因小失大?”
徐立听我说话,冷哼一声,眼神陡然凌厉起来。“公主此言差矣,非常之时当权宜行事,眼下最大的危机急需解除,其他事待拿下闽越国之后再说!”
娘的,这个莽夫,当我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算盘吗!
我转眼看向白樊,“白将军有何想法?”
白樊略一沉思,答道:“微臣以为,以和为贵,但沈相不宜和亲,还是应与对方继续谈判,试探对方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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