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的弟子实在是太醒目,尤其是这次领着一众女修来参与比试的是桃源的坞主。
桃源坞主惯来被称作修真界的“第一美人”,与东境王妃人人都要称道的舞姿动天下的美不同,绮澜尘的气质太冷,美得也太耀目,无论男女站在她的面前都会忍不住自惭形秽——莫说拿她玩笑,就是不小心说了句不当的话,都会觉得是对这位坞主的亵渎。
桃源弟子来的时候,皆身着淡粉衣裙,只有为首的绮澜尘身着素服,神色淡淡。
她原本生的一双含笑唇,却在这些年里不知因何而平了嘴角,远远地一眼瞧你望去,望去的不是荡魂摄魄,而是淡漠至骨里的疏离。
这样的绮澜尘也仍是美,她哪怕不笑了、冷下了眉目、甚至于像如今这般淡漠疏离,也要被赞作一句出尘脱凡,见而难忘。
尤其她也并非空有美貌之人,绮澜尘作为桃源坞主,修为在修真界也是数得上名号。炼狱窟一战后,这位桃源弟子便奋起修行,她对自己的狠心程度连当年的坞主见了都心生不忍,但也正是她不眠不休的苦练,也才成了桃源历史上第三位能够执起“桃枝”作为武器的坞主,强到令修真界提及她,更在意她手里执着的那根花枝,而不是她的外貌。
只是绮澜尘实在是太出众,尤其是她继承桃源后作风偏向强硬,不喜女子以帷帽遮面躲躲闪闪。她从不遮掩自己的相貌,也从未要求过弟子外出遮掩相貌。这样一队凡世难寻的女修入城,很难不引起旁人注目,云水宫弟子更是在桃源入镇的那一刻起,就立刻知道了消息,遣人来接。
云水宫的弟子向她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循例问绮澜尘想要何时入云水宫。
绮澜尘年纪大了,对新奇的事物没什么兴趣,自然是要直接入云水宫的。但她想到了自己带来的这些年轻弟子——绮澜尘回头吩咐了自己的大弟子:
“我先去云水宫,你看顾着些师妹,太阳落山前,领着她们入云水宫便可。”
桃源此代的大弟子恭敬道:“是,弟子记下了。”
绮澜尘微微颔首,抬步便欲先走,她眼角的旁光扫见路边面摊上一抹青色的身影,绮澜尘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缓了脚步。云水宫弟子低声询问了一句,绮澜尘心想着:秦湛这个人可不会穿白色以外的衣物,大约是自己花了眼。也未回头多看一眼,只是向引路的弟子摇了摇头,再次抬步走了。
而秦湛则坐在面摊上,右手漫不经心地撑着脸,她扫了一眼离开的绮澜尘,既没有开口叫她,也没有当做没看见。
她伸出手想要取酒,还未碰到酒壶,便先有一双手替她倒了一碗。
越鸣砚端着煮好的面,他先将面搁在桌上,替秦湛倒完了酒,这才将面端了一碗给秦湛。
他笑着对秦湛道:“师尊不妨尝尝,我跟着老板刚学会的。”
十年过去,越鸣砚早已从当初跟在秦湛身后的少年长成了比秦湛还要高的青年。他面上的稚气已全然褪去,五官也显出青年的俊朗,脸上仍然架着金边的水晶,嘴角的笑意也一如十年前般温润谦和,分毫未变。
秦湛握起筷子尝了一口面:“不错。”
越鸣砚笑道:“师尊觉得不错,就不算白来了。”
秦湛还没说话,燕白已经看不下去,他对越鸣砚道:“小越呀,我当然是希望你多点兴趣丰富人生,可你这兴趣怎么看也是造福别人的人生,而不是自己,你多学学秦湛,她就算爱喝酒也不会酿酒,你爱吃就好了嘛,学什么做饭,难不成还要去当个厨子吗?”
越鸣砚笑着说:“当个厨子也不错。”
燕白:“……”
燕白冷漠说:“那你练剑练那么勤快做什么,当个厨子还需要眠冬剑出鞘了吗?”
越鸣砚淡笑不语,他很少会与燕白争辩,大多时候燕白以前辈的身份教育他,他都恭敬的听着,至于听过了是听进去了还真的只是听过了……就只有越鸣砚自己心里清楚了。
燕白为此抱怨:“秦湛,我怎么觉得小越长大了后,好像反而没有以前听话了?”
秦湛说:“有吗?”
她想了想,对燕白说:“你说话技巧不对,孩子有叛逆期,自己反思。”
燕白:“……”你怎么不自己反思一下为什么他叛逆期还听你的话。
燕白对越鸣砚絮絮叨叨,秦湛则对他一如既往的宽容。对秦湛而言,只要修为不落下,做人没问题,其他都不要管太多,自由成长是最好的教育方式。
为什么?因为她自己就是这么被带大的。
所以秦湛从不觉得越鸣砚给自己找了个乐趣是做饭有什么不好,她以前也爱吃过,辟谷了也爱吃,温晦也从没觉得她一个剑修爱吃是什么不好的爱好。
越鸣砚喜欢,便让他去学。秦湛在某些方面,出奇的宽容。
越鸣砚瞧着秦湛慢吞吞地吃面,忘记了原本倒下的酒,微微弯了眼。他回头看了看清河正的入口处,入口处人来人往,但来往的人里却没有一人是身着黑衣的。
眼看已快要过正午,越鸣砚问:“师尊,一剑前辈当真今日来吗?”
秦湛搁下了筷子,接过越鸣砚递来的帕子,她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看了看天色,方才开口回答道:“他说了今日来,于情于理都要等一等。如果日落了还没到,咱们也算等完了,就不等了。”
第40章 摘星02
越鸣砚回过头,秦湛静静瞧了他片刻。
秦湛瞧着越鸣砚从少年长成成年,时光细碎间自然是不觉得他有何处变化,但如今顺着燕白的话,秦湛回想着初见时的越鸣砚,来拿和如今的越鸣砚比了比,发现他的变化确实不小。
眉眼长开了是一回事——他还是个少年时,便已经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了。
最重要的是气质与性格的转变,当初看着她伸出的手都有些犹豫不敢上前的越鸣砚似乎只存在于记忆里,如今秦湛面前的阆风少年姿容清俊,脾性温和。待人接物皆进退有度,自信而不狂妄,不亢却也不卑,连着回望向她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初见时的躲闪和不确定,他现在看过来,便是瞧着秦湛的眼睛看过来,若是秦湛看得久了些,他还会微微露出笑,问:
“师尊有事情吩咐吗?”
秦湛收回了眼,也笑了笑:“没有,只是看看你。”
越鸣砚闻言脸颊微红,容易害羞这一点倒是十年都未曾变化,秦湛见了,不由得提醒一句:“这次一剑会带着阿晚来,你是阿晚的师兄,可不能总这么容易害羞。她是蜃楼之主,不想和十年前一样被她笑话,这毛病要改。”
越鸣砚眼眸清亮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好。”
燕白道:“这好都答应了快有十年了,我看也没能改掉。秦湛你放弃吧,小越就这个性格,我看着也挺好的。”
秦湛说:“既然如此,你也脸红给我看一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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