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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两人隔桌相向,一站一坐。一个目光低垂,一个双眼喷火。
气势高低,一目了然。
周继进来的时候,听到韩端正愤愤质问许苏:“现在呢,有这么确切的人证,你还坚持认为你父母没错,错的都是别人么?别人就是狼狈为奸,那你爸妈又是什么?我们遭遇的这一切,你说该如何补偿,啊,如何补偿?”
周继心情不错,觉得自己进来得真是时候。
他听到许苏声气已经弱下去了,没准一会儿就该哭天抹泪儿起来,可难保端哥不会软了心低下身子去哄。
就这会儿进来正好,趁端哥正凶着,他得看着,不让他逆了气势。
周继吊儿浪荡的走过来,拉过那无辜遭殃的仍晃荡在半路的班椅,在桌子的一角坐下,随手捏了支笔在手指上随意地翻转着。
等韩端话音一落,他就笑眯眯地接腔:“许小姐果然贵人多忘事,真的完全不记得我了呀?”
许苏坐在那里,脸色发白。还好室内灯光柔和,打在脸上身上,人朦朦的荧白,让人看不出她的异样。
她是想走的,想摔门而去的。只是心口闷痛,腿脚发软,她实在不想在人前趔趄着出门,所以坐着没动。当然,她没走,还有多年养成的理智在一再提醒。
她命令自己不准哭,不准这时候去回想和韩端从前的种种。那些事情,闲暇无人的时候可以翻出来揣摩,是伤是痛可以尽情渲泄,但不是现在。
现在她只需要认准一件事:她被算计了,图穷匕现的时刻。以后他们很可能再也不会这么直面以对了,那么此时此刻,她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争取些什么吗?
看到周继进来,许苏想正好,许迪的事儿,还得同他说道呢。
况且这种时候凑过来,看来他不只是被放出来咬人的狗那么简单,更是狼狈为奸的中坚力量呢。
她提了提精神。
头并没抬,冷冷问他,“我应该记得你?”
周继阴阳怪气的直叫,“啊不不不,我这小贱民哪配您记得啊是不是?不过小贱民呢,也有个小故事,不知许小姐想不想听听看?”
许苏说:“不想。”
有本事就憋住吧。
周继也卡了下,气急道:“……不想也由不得你!你许大小姐以为这世界永远围着你转,什么都听你的?”
然后他啪的一声,拍了张照片在许苏面前。
照片上两个小孩。缺门牙的小男孩举着一盒巧克力,而那小姑娘面上微笑,却傲骄的背着手。
许苏见过,第一次去碧桂园,韩端就给她看过,还说是从别人微博里看到的“两小无猜”。她以为只是哪位校友家长的随性之举,原来内里还有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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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继的故事里,照片上小男孩的爸爸有间小工厂,赚了点钱,就把小男孩送到贵族学校去读书。又倾其所有,在工厂不远处买了栋别墅。精心的装修和装饰,布局摆件,样样向富豪看齐,弄得小皇宫似的。虽然花光了所有积蓄还举了外债,但自觉从此加入了富豪的行列,仍觉人生圆满,意气风发。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忽然来了拆迁队,在墙上划个圆圈写个拆字,贴了通知搬迁时限扬长而去。
小厂长心慌,四处打听,才知道不只这里,连工厂也要拆。挡是挡不住的,地已经卖给顶峰集团了,简陋的厂房说推就要推倒,所以给的补偿也不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小厂长家的别墅,补偿竟一分没有,说这房子根本就是建在人家公司买的地皮上,不让你赔偿土地使用金就不错了。
小厂长才知道自己被坑了,房子没取得土地使用权哪。
原房主找不到人不说,他砸进去的装修装饰费用都要白搭上了。于是小厂长就拖着不搬家,他也无处可搬,希望在搬之前找到原房主,也希望拆迁延后。
几经打听,竟发现原来自己儿子和顶峰千金是同校同学,据说还是好朋友。于是小厂长拉着儿子找到许家,想曲线救国求个情。
周继永远都记得,他爸爸拉着他的手站在许国锋的面前,许国锋挺客气的请他们在小花园里坐,请他爸喝茶,请他吃点心,又转头吩咐佣人:“请小姐过来。”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许苏趿着漂亮的拖鞋,不情不愿的走过来,站在许国锋旁边,并不说话。
爸爸直高兴,直给他打眼色。他也很高兴,雀跃地想去拉她的手,可又不敢,因为她一直看都没看他。
许国锋慈祥的拍拍女儿的手,指指周继,和气地问她:“这是你同学?关系好吗?”
小公主这才瞥了他一眼,说:“不认识。路上拦过我,很讨厌。”
小姑娘一脸不耐烦,说完就走了。
是的,前几天,他放学的时候拦住她,想送她巧克力。她不肯要,然后就上了她家漂亮的汽车走掉了。
许国峰看着女儿的背影,客气的冲他们笑了笑,说:“这些小家伙们啊。”
然后就“失陪”了。
当天晚上,推土机轰隆隆的开过来,可怜那么漂亮的房子,不过摧枯拉朽一堆土。
不管是家居家电,还是那些摆件藏品,连个水杯也不曾抢救出来。
妈妈抱着他大哭,爸爸抓着土大哭。
一夜之间,从富豪掉进泥淖,工厂没了,房子没了,欠着外债,无处安身。爸爸嚎了一会儿之后,忽然恶向胆边生,抓起瓦砾向近旁的拆迁工人砸去。
然后很多人围上来……最后他爸奄奄一息躺平在地上。
他爸从那之后再没站起来过,在床上躺了一段时间之后含恨而去。他妈本来身体就不好,又受此打击也一病不起。厂房原就属随意搭建,意思意思补那点儿钱,连还债都不够。
不到一年,他成了孤儿……人世的苦难蹉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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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并不曲折冗长,和韩端的故事有相当的相似性。
周继讲完了,点点那缺牙男孩,对许苏说:“我。”
然后又问她:“故事听完了,许小姐有何感想?父母的性命,这些年多少次差点儿活不下去的苦难,这一切,许小姐觉得该如何偿还!”
周继在那儿动情地讲这些的时候,许苏倒是也听进去了,也仔细比认了一下照片,还是完全没有印象。至于听完后的感想,她能说活该吗?
一个两个,都来问她“该如何偿还”,特么她该他们的?
有些事不用想都明白,七八岁时候的她,因为妈妈去世家庭变故,小心灵颇受了些创伤,连对同班同学都淡漠得很。一个别班的小男生,她跟他能有什么友好往来?还送巧克力,还拍照,还微博公布?她也不是漂亮可爱人见人爱款的。
最多她衣服漂亮,接送的车子高档,有心人再打听打听,知道她爸爸是谁罢了。各种借故接近的人,她从很小就一直领教。
用她好朋友的名义求上门去的事,一直就是让她反感的暴点。上门受冷遇是有的,至于说她爸因此打人,呵,她爸见过的比她多多了,会把他们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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