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碾过雨后乡路的泥泞,在一片破旧的砖瓦房前停住。厉言勋推开被雨水淋得冰凉的铁门,隔着院子便听得屋内有人交谈。
刚走到门口,门便开了。黎子越没想到他这么快能到,吓了一跳。
厉言勋瞥了眼屋内,眉心紧蹙:“人呢?”
“送去医院了。”黎子越清咳两声,侧过身子让开些,“我觉得你应该先进去看看。”
厉言勋从他身侧走过,经过阴暗的走廊,到达屋内唯一的卧室。屋里还在取证的人,见是他,默然往两侧挪动几步。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灰色水泥墙壁中,暗红色的英文字母间。
雨渐渐停了,底端溅上一层泥的大巴车,终于驶上沥青路面。车后排靠近窗的位置,身着黑色连帽卫衣的男人低垂着头,双唇微张,声音沙哑。
“See you nx mo(下个月见)。”
一小时前,黎子越带人冲进屋内,只看见童灿昏迷在地,窗户大敞四开。再追出去,肖晋早已不见踪迹。医院检查后,确认童灿体内有三|唑|仑残留。
砖房内阴冷得很,从地面返上来的霉味侵入鼻腔。
厉言勋的目光默然从肖晋的留言中敛回,转身往门口走。
黎子越正蹲在门口的石阶上大口大口吸着烟,听见脚步声吗,他从口袋里拿出烟盒递过去,厉言勋没接,却也在他身边蹲下。
“王队告诉我,信号断了。”他蹙眉丢下烟头,“他这个人挺机灵的,以后恐怕更难找到他。除非……”
肖晋以童致延的性命威胁童灿,逼她跟他走。但他早知道童灿去找过林舒,也算准了童致延早晚会找上她。大概因为心焦 ,他想抢先一步带走她。只是没想到童致延动作更快,而他也因急于求成,逼着杜谦帮他引出林舒,而暴露了杜谦一直是肖氏在金锐的内应,近一步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除非他来找我们。”厉言勋淡然接道。
他在墙上留的字,点明一个月以后会回来。而一个月后的今天,正是厉言勋和林舒的婚期。
“这也是我最怕的。如果我们又让他钻了空子……”黎子越没继续说下去,而是直接说另一种可能,“即便能及时阻止,但婚礼不能补办,你们俩会遗憾一辈子的!你要不要再推迟段时间?说不定在婚礼之前就能抓……”
“我不认为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厉言勋垂眸看着脚下,泥洼中的积水一点点渗进泥泞中。
“我有个想法。”
他偏头看向黎子越:“需要你帮忙。”
黎子越怔了下,只蹙眉问道:“稳吗?”
第90章
一个月后, 婚礼前夜, 疆城·兰玉堂。
薄云半遮圆月, 几点星辰轻缀在墨色中。飞檐之下, 大红灯笼贴着墨染的“喜”字, 朱栏内光如燃火颤动。修长的侧影映在雕花木窗间,忽地低头吹熄了油灯。
楼下,雕花窗欠了条缝隙, 窗间映着的却是一桌人。
“虽然也没什么单身也可言了吧, 但是也得过啊。”邓成伦举起酒盅,“来吧,今晚不醉不休!”
酒盅在圆桌中央相撞,各自收回嘴边。黎子越端起酒壶,又给厉言勋和邓成伦斟满酒,看向圆桌另半圆。
“我这胳膊不够长,反正还有酒壶, 你们那边自己倒!一杯也不能少!”
酒过三巡,桌上也灌倒了七七八八。
厉言勋扶着桌边站起身时, 身子也不觉打晃,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
“就这样吧,喝不了了。”
“喂,你这也不行啊!”黎子越拍了下桌面站起身,勾住他肩膀,“这些年商场怎么混的都!得继续喝啊!”
邓成伦抹了把脸,眼神都发飘:“可他妈拉倒吧, 我也不行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得了。”
说完,第一个走出包间,厉言勋和邓成伦跟着也走了。零点,其余生活不能自理的被服务员搀回房。客房的灯,一个挨着一个熄了。月色之下,楼阁渐渐陷入静谧。
凌晨一点,有人悄悄潜入二楼,朝角落的房间走去。他推开门,趁着月色,从口袋里拿出医用针管,轻手轻脚走到床边。只是刚要俯身,躺在床上的人突然掀开被子坐起身。
骤然传来的手电光刺得他睁不开眼,他下意识用手去挡。下一秒,又有数条光亮交叉撕裂他周身黑暗。
肖晋缓缓放下手,才看清床上躺着的,根本不是林舒,而是童灿。因他妻子做引,现在门口的警察已经把冰冷的|枪|口|对准了他。
他双眸紧盯着童灿,举起双手。
“想不到吧?你看中的我和林舒相似,会把你自己逼到绝路。”童灿冷笑一声,绕过他跑到警察身后。
双手被|铐|住前,他抬眸迎上黎子越的目光,心里也明白大半,他冷笑出声摇摇头。
“罪我都认,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给法官听吧。”
肖晋怔了下,循着声音看去。他不觉想起多年前,他站在8班讲台边沿,厉言勋也是这般靠在门口。那时,厉言勋和林舒还没在一起,林舒却是听厉言勋说她不去太不近人情,才答应跟他去吃晚饭。
似乎从始至终,所有权利都掌控在厉言勋手里。不同的是,他现在没能站在林舒眼前,而是在翁中。
他仰头笑了,笑着笑着,却又突然安静下来。他转头看向木桌上的嵌着金丝的汉服和凤冠,眼底微微泛红。
“我想见她一面,最后一面。”
他看见厉言勋默然摇了摇头,眉眼间满是冷漠。
从肖晋逃跑开始,厉言勋用整整一个月的时间做了这个局。他先后有意放出多次消息,婚礼的时间,地点全都几经修改,最后也没有对外公布准确时间和地点。现实是婚礼只要有宾客,再叮嘱也会有准确消息传出,肖晋一定会想尽办法了解到,防也没用。他这么做,就是想让肖晋以为,他们很恐慌,而轻敌。
而后是“单身夜”酒局,其实只有厉言勋,黎子越和邓成伦喝的不是酒。其余几个便衣警察早在酒局前,就已埋伏在林舒附近的房间做好准备。肖晋只有一次机会,他会比他们更心焦,尽管他想多思考,在看到酒桌上的人踉跄回房,也会从潜意识里希望他们是真醉得不省人事。
不过,厉言勋没指望着肖晋会就此放松警惕。所以他让林舒一直在房间里待到,她自己熄了灯。再让白青打电话把她叫出去,换童灿回去。当然,即便厉言勋想得再周全,也无法预料这段时间,肖晋会藏在哪,会不会刚好看到两人出入。因此这段路越短越好……
此时,一墙之隔的另一间房里,林舒捂着耳麦双眸紧盯电脑屏幕,有些不耐地叹口气。
“这么多歌!我选择困难啊。”
能半夜把林舒叫出去,还不会引起她怀疑,只能是跟婚礼有关并且非常紧急的事。比如:婚礼要播放的音乐出现问题。白青会提供一个近百首歌的背景音乐列表给她听,并在音乐间歇转移她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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