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行/韩宝生_车仔红茶李半仙【完结】(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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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曜乘周围人不备,抽了宝生的手抠在手中:“前方凶险,在这里等我。”连曜额上的铜盔压得极低,刻进眉间点出一路红印,盔顶的红穗子被风吹的绞乱了下来缚住了眼角,本来凛冽桀骜的眼神却傻傻的藏了一丝温情,虽然没有那样暖心的笑意,却多一份坚韧的忠诚。这种大气至美的气息让宝生竟有些哽咽,只能拼命的点头。

  忽然听得有人报到:“全部集结完毕,请大都督下令指示。”

  倒是连曜于紧要处矜持,不动神色转了身,冷静道:“下。”不再回头,只剩背影,但宝生觉得他的眉眼在笑。这笑意荡漾在宝生心中,竟有些痴了。

  天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此时宝生才体会这句的意境。时间过去越是久,四周越是寂静,心中却越是焦躁,满心满眼都是他说话的样子,走路的样子,嘲讽人的样子,各种傻样子挤满了脑袋。想喊出来,可仿佛一开口,声音就会被四周空空的山谷吃掉。

  舒安知道宝生是女子身份,见她毛毛燥燥拔弄着枯草上的残雪,上前安抚道:“且请放宽心,只要是连大都督亲自督阵,没有不破的,地方小匪何足忧心。”说了却自己都觉得嘴笨的枉然。

  宝生偷偷攀近悬崖,从上往下凝视着天坑,初始觉得像张怪兽的嘴,眨了眨眼扩大来看,却更像张诡异的笑脸,慢慢咧开嘴,又倏然阖上,让人不寒而栗。

  宝生刚想退后,只听得隐隐有些闷然的轰响,坑中闪烁的光亮全熄。舒安也觉不妥,拽了宝生回来,一时间地动山摇,沙石飞扬,一股黑烟浓浓的弥散开来。而悬悬的挂梯起了晃动,数队人物翻越而上。

  舒安挥手严阵以待,定睛一看,为首却是自己人邹焦保,满脸是血,混了尘土,只剩乌溜溜的眼睛。不等舒安问话,邹焦保抢道:“下面出状况了,来不及细说,先撤!”

  舒安急得扯住道:“连大都督呢?”邹焦保喘气道:“他在后面押阵,死活不肯先出,嘱我等先上,不知现在如何!妈的!刚开始一切顺利的出奇,甚至见着了贼子王,不料那厮会法术,很多兄弟突然全身滚烫冒起烟来!那情形,轮到我亲眼看到也是吓破了胆,只能先辙!”

  舒安气的怪叫一声,恨不能飞身下去营救,却牢记连曜交待的话,拉扯起宝生就往马上推。

  突然人情汹涌,一片哀号,只见数条云梯不胜重负,未端似乎有人砍阀,眼见就要麻绳就要抽断,晃动的厉害,不断有人被重重摔下,嚎叫着坠入黑雾。

  宝生心里咚咚的跳动厉害,就像要蹦出胸膛,父亲的惨状在眼前晃动,那他……宝生不敢想下去,扑面的灰沙迷糊了眼睛,茫茫然扫了一眼四周的乱象,舒安似乎扯着嗓子在拉扯自己,却听不清他说什么。

  舒安瞅着宝生好似着了魔怔般,攀着已经快坍塌的的岩壁,摸索着云梯的头绳颤颤巍巍就要跳下去!

  舒安想起连曜的嘱托,心急的想要烧起来似得,一步飞上就要拽起宝生的手,本想借着巧力带走宝生,宝生挣脱不开,古怪笑了笑,轻声道:“得最莫怪。”低头就是一口咬到舒安手背。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比较难写,希望快点过去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数年后,宝生也记不得跃下的那一刻是怎么样的决绝的想法,只觉得自己突然身轻如燕闯过烟尘浓雾,说不出的畅快,竟然顾不得惊惧恐怖。

  舒安在崖边上眼见着宝生攀着摇摇欲坠的云梯直甩下去,来不及一丝多想,左手借着崖石之力,飞身之下在崖边双点数寸,踩上云梯,旋身跃起右手牢牢抓住宝生的手腕。

  宝生惊道:“舒大哥!”舒安被两个人的力道往下扯,吃重的说不出来话。宝生想掰了他的手,却无从使力。舒安瞪了宝生一眼,从嗓子扯出一丝声音吼道:“别动!我不是救你,我是下去救连曜那小子!”

  越往下力道越大,轻盈的畅快褪去,只剩沉重和心悸,仿佛被心口被压住大石,喘不过气呼不出声,黑臭的浓烟刺痛的睁不开眼睛,耳朵被忽忽的风声撕裂。

  舒安却看准时机,用力踩住云梯的麻绳,两人缠上云梯,被甩的方圆数尺晃荡方慢慢稳住。舒安严厉道:“小心往下。”

  宝生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默默无声慢慢往下攀去,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渐渐光亮,渐渐有些厮杀拼搏的声音。

  宝生听得舒安:“嘘”了一声,舒安使了巧劲儿,暗提内力倒挂在云梯上,提了宝生到墙壁上,两人慢慢往最黑暗的角落攀爬而去,找到一处三尺见方的溶洞藏匿起来。

  两人藏匿其中,舒安冲着做了个禁声的手势,接着从兜里面掏出个中空的铜锥子,底座套在石岩壁上,锥面塞入耳中。

  宝生见他面上渐渐有些淡然的宽怀,想问问什么情况,又不敢开口,实在憋得难受,舒安瞥了一眼,将铜锥子撤下,也塞入她耳中。

  开始时候茫茫然都是轻轻嗡嗡的杂音,突然有些清明的击打声,一下,两下,三下,嘤嘤传入耳腔,突然放大,舒安一把夺了铜锥子下来。

  “连小子他们就埋伏在这附近,你且在此处,待我出去汇合。”舒安用唇语传到,边将铜锥子递到宝生手中,“认真听着音儿,三下就是呈品字,四下就是合围,自己琢磨吧。”

  宝生看着他悄无声息的低头窜了出去,身影转瞬消逝在黑黢黢的隧道中。自己塞了铜锥子进耳朵,心中竟有难言的欢喜,欢喜到不能自已,欢喜到有些眩晕,欢喜到冲掉恐惧:他还安好,平安,他就在这附近,掂着这小小的铜锥子,仿佛就握起了和他的联系,他若有若无的气息又扑面而来。

  宝生揣着这满天欢喜辩认着各种声响,希望将他的一丝声音剥离出来,隔离出只有他的世界。

  三声就是品字,宝生在岩壁上抠出形状,暗想着连曜在品字的哪一边,品字在移动,声音由近而远,越来越细微,渐渐分散,变成四声。四下就是合围,似乎散开形成了极细的网,细到失去了音响,宝生心急,突然轰隆声四起,金戈铁马之声轰隆隆钻耳而来,心悸之下,宝生放了铜锥子。

  望开却见左侧有道漏光的小孔,久违的灯火通亮,宝生被折煞了眼睛,再看时心却少了一拍。

  连曜远远站在石台之上,头顶红缨铜盔,面庞染上血污灰烟,身上银色的胄甲也被熏成黑色,唯有双目清明坚定,手执一柄樱色长戟,嘴角不经意微扬,倨傲的气势宛如烈火,直逼对手。石台四处燃起了烈烈的火把,连曜全身沐浴着金色光辉,宛如天人。

  分开两个时辰,宝生却恍恍惚惚觉得过了小半生,一年来的零零角角、一丝一扣的相处总交杂着各种不快,此时恐惧却冲刷了所有的猜忌和难堪,只留下点点滴滴似真似假的温情缠绵。这相思突如其来,却震耳欲聋,直达人心,宝生呆呆地从罅隙中目视着这个人,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心潮,直想朝他奔去,深知此时不可,只得用手紧紧抠住石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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