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曜笑笑举了匣子在头顶,宝生顿时够不着,只能蹦蹦跳跳的叫骂:“罗刹鬼,你这个天杀的,你以为弄虚作假整这些东西我就信了你?就怕了你。”
连曜见宝生这样激动,心里反而莫名的畅快,笑眯眯的对彦家父女道:“这样你们信了吧,我还有信物可以作证。”说着转过身去,还对宝生说:“你不许偷看。”
宝生憋了憋嘴。
连曜又掏出一只锦囊,倒出三件物件:瓷瓶,银戒指和珠花。仔仔细细整整齐齐摆在神台之上,边摆边讲:“这是去年春天她约我吃粥的时候让丫头送到我手上的。这是去年仲夏的时候她得了热病,在床前拉着我的手给我戴上的。这是去年冬天我们泛舟郊游的时候我弄脏了她的珠花,她恼了让我赔一支。”说的情真意切,有板有眼。
彦家父女的目光扫到宝生身上,轮到宝生哑口无言了。
其实彦家父女并不知宝生的姓名,宝生也不说,这道观就两个道姑,平日就是老道长和小道长的称呼。
不论那个气象万千的“朱”字,还是那方威严四方大印,都已经将彦家父女深深震撼,还不说那金箔闪闪的红云纱贴,彦家父女已经不敢再私下揣测这两人之间的关联,拱手唱了诺便赶着出来回避了。
三件小物件静悄悄摆在神台上,一年来的点点滴滴扑面而来,宝生顿时没有了招架之力,只剩下溃不成军般默然的站着。连曜道:“拿出这些你就当笑话罢,但还有一件东西,你务必要看看。”说着递过几卷书卷。
水火之势瞬间成汪洋之海。
连曜不敢看宝生的表情:“你父亲临终前交代了我些话,一件是将你正名改为刘姓五女,将他的事迹报于朝廷,这样能得到朝廷褒奖,就用这赐葬敕谕的荣誉为你荣养下半生。一件是你的亲事,他觉得终是不妥,要我转告你的舅舅亲自退了那门亲事。最后一件就是他毕生心血都用作金石考据,全部记录在此书中,这书只有你看得懂,你若喜欢看,就看,不喜欢看,以后赠与有缘人也好。”
连曜还想说什么,宝生转身就跑了出去,撞到一人,听得江城子喊道:“宝生宝生。你别跑啊。”却唤不回宝生。
江城子缓缓踱了进来,目光复杂的上下打量了连曜:“你终于还是来了。坐,坐着说话。”
连曜恭敬的负手一揖,在下首的木凳坐了。
江城子道:“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连曜道:“想找到总能找到。你传来的每一份手稿,所用纸张都有产地,我就按着这个线索一个一个作坊排查。”
江城子点点头:“你能找来,那其他人也快来了,我不能在此多留。”
连曜终是有些歉意:“我要娶宝生为妻。”江城子平静道:“把婚书也给我看看。”
连曜恭敬双手递上,江城子仔仔细细翻看,逐字逐句悄悄读来,最后读到“连甄氏”,终是苦笑一声。
江城子还回了文书,用手指叩着台面:“宝生她的意思如何。”
连曜诺诺道:“我不知道,但我喜欢她,真心想娶她。”江城子叹道:“你上次和我说过,但从心底说,我不愿意你们在一起。”
连曜急了:“她不是练武的好料子,这个你知道,那个彦家女子,是你的俗家弟子吧。她骨骼奇特,练武的资质不知高处宝生多少。”江城子点点头:“这个我知道。”
连曜不服气:“那是为何。”江城子平日淡然惯了,此时被连曜咄咄逼问,也不着急,反问道:“你最近听说了朝中和江湖上许多不太平的事情没有。”
连曜又被打断,又不敢驳斥,只能按捺下性子顺着回道:“知道。”
江城子不动神色扫了他一眼:“和你有没有关系?”连曜耿直回道:“没有。是张武子等人在筹备武林大会。”
江城子点点头道:“说回宝生,她是我弟子,本想将剑宗一派全数传授于她,日后防着谢睿若是对中原武林有异心,能与谢睿抗衡,但她于武学天赋有限,我便只能另选人才了。这个张武子与谢睿走的极近,上次我在西线一直暗中跟着他,见他营中进进出出都是南安部之人。他这人野心极高,这次只怕不甘于只是做谢睿背后的影子,看来江湖上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至于宝生,我就是舍不得她,她留在这清净地做个逍遥的闲散道人,怎么都好过跟你去那温柔富贵乡受憋!你自己都在刀尖上讨生活,你带着她?你能时时护着她?我问你,你自请赋闲是为了什么?这次伤好了,又准备拿什么和朝中那些人抬杠。”
连曜顿时愣住。江城子不想再多说:“哎,我本不想传信于你,但又怕你们年轻人若是真的执迷不悟也是麻烦的很。现在这事情你倒是快刀斩乱麻,向朝廷报了婚事,你母亲愿意?”
连曜被问的有些吞吐,“我的事情与我母亲有何关系。”江城子烦道:“你母亲只怕还是执着于当年的琐事!哎,你行军打战讲究当机立断,可这婚姻大事确是团乱麻,你这样处理只怕很难服众。你去和宝生说说吧,若她愿意,我也无话可说,若她有一点点不情愿,我马上带她离开此处另寻道场,再不出山!”
话中带着无可辩驳的果断。
连曜闷闷出了神堂,一路寻去后院,听得一堵矮墙后面传来低低的饮泣声。
连曜微微后腿几步,一个飞身跃出。只见宝生抱膝俯身坐在青石上,一直在哭,哭的人心疼。
连曜刚想上前,宝生猛然转了头喝道:“你走开,我不要你可怜我,走开!”
话没说完,就被抽泣塞住了鼻子。
连曜不知所措,便在一旁的花墙下蹲了下来。
宝生刚开始还能说话:“你走开,走开。”后来到底是哭累了,竟伏在自己的膝头上睡去了。
连曜不能确定,折了一条柳枝捅了捅宝生的腰,她全无反应,梦中拽着那本书简,还喃喃的唤着“父亲,我记住了。”连曜见了,心里一阵酸楚,便靠了过去,也坐在青石上,将宝生的头枕到自己怀中,小心用柳枝赶着蚊蝇。
正是初夏时分,山里风还很清凉,矮墙上爬满了暗绿色金银藤,星星点点的缀满了银白的花,四周便有些淡淡的甜香。
风送过有些已经微黄成熟的金花坠下来簌簌的砸到身上,坠到地上蓉蓉的扑了一层,连曜有些无聊,便踩上去听着花碎掉的噗嗤噗嗤的响。一片静谧,不知过了多久。
连曜醒来,方觉自己也靠着墙打了个盹,怀中的人睡熟了,手中的书简跌进花瓣中,半埋进落花中。身上也是金莹莹的花瓣散乱,一群蜜蜂绕着甜香的味道嗡嗡的闹着。
连曜俯下头,追着那股甜香,贴上宝生红嘟嘟的嘴唇。唇齿相依,纠缠着说不尽的想念。
宝生被惊醒,微抬眼眸,一个猛子就要推开连曜。连曜用了强力环抱住宝生不肯放松,喃喃道:“就让我抱一会,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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