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连磷活泼,护着宝生走了一日,晚上在离榆关镇五十里的地方投了客栈,
赵嬷嬷和杏仁折腾了一天,天气又冷,早早就睡下,宝生不想惊扰了她们,抱了铜暖壶一个人缩在被子里面,还是觉得冷,习惯的转了身,仿佛这样便窝进一人的怀抱,这次却落了空,宝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连曜,仿佛要把心都想出来了,想的就想骑了马回去找他。
突然之间,听得外面马蹄喧嚣,店门吱吱呀呀的开启,店老板道:“这位客官,这么晚了可是要房住下?”
一人急急道:“这里去榆关镇还有多远。”店老板小心道:“有五十里路,这种天气白日里走也要一整天。”那人急道:“赶紧给我们的马匹喂饱粮草,给我们一些热的吃食。”店老板小心道:“那还要房吗。”
那人似乎呵斥道:“不要房,我们马上便出发。不要废话,赶紧准备。”
这像是掺着冰渣子的声音把宝生吓了一跳,如此妖魅的嗓子不会有第二人。但此人怎么会来了此处,宝生沉住气仔细辨认,却只是听得店老板咕咕叽叽牢骚去了。
宝生不甘心,便悄悄的起了身,穿戴好了袄子,抱紧了暖水壶,叠手叠脚推了房门,来到楼梯转角处,借着首楼的光往下探望。
只见一行四人围坐一座,锦衣华服,百褶摆裙,肩背飞鱼刀:“档头,刚才我在外面的马厩看到数匹好马,还有一辆轿车,这鸟不生蛋的地方,不知何人来投宿。”
为首之人眼珠一转扫到楼上,这一眼便让宝生心生寒意。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宝生猫着身子就想躲回房,不料起身的时候怀中通暖壶一滑,哗啦撒到地上,宝生被热水烫到跳起。
首楼的人飞身跃起,大喝道:“谁人偷听。”宝生想躲,那人一刀过来,刀锋却被连磷一枪挡回。
原来连磷也是警醒之人,听得外面动静,也偷偷出了厢房,只是在宝生身后,宝生却未发觉。
那人见了连磷,两眼怒睁,急道:“连小子,你家哥哥呢。”连磷却不大认识陈彤铎,还是举着长缨枪道:“你是何人,为何提起我哥哥。”
陈彤铎翻着眼睛扫了眼宝生,先行放了刀哗啦回刀匣子,急道:“问你嫂嫂我是谁,你离开金陵的时候才五岁大点,也断了十几年的交往。快说,你哥哥有没有跟着你们一起!”
语速又急又冲,蕴含着一丝希冀。
宝生见他凶神恶煞,拿不准是什么心思,不敢说话。陈彤铎更急了,一把揪住连磷的衣领道:“你哥哥遇上大麻烦了,快说,他有没有和你们一起!”
宝生本来就心乱如麻,此时“大麻烦”三字,顿时丢了七魂六魄,连磷见他说的恳切,扫了扫宝生,见她也没有主张,便诺诺道:“他留在东宁卫,让我们先回金陵。”
希冀破灭,陈彤铎拽起连磷就往外拉:“走,回头找你哥哥。”
宝生被落在原地,呆立了半天,明白过来,一脚踏出:“我也去。”陈彤铎满脸不耐烦:“你去干什么,碍手碍脚,小心在这里等着。”
不容宝生争辩,就踹了门出去,空留北风呼啸灌门而入。宝生呆立很久,方回过神来,想了想又飞身回了房,翻箱倒柜翻出一件包裹,摸出最底层的龙牙刀,套上皮靴就要出门。
赵嬷嬷杏仁早被吵醒,惶恐又茫茫然不知何事,宝生扔下一句:“去去就回。”便没了踪影。
屋外还是青黑,皑皑雪原却洁白生光,迷糊了人的眼睛。
宝生牵出了龙牙,想翻身上马,才发现自己的腿肚子在打哆嗦,不知是害怕还是寒冷,使不上劲,咬着牙蹬了几次,终于爬上马背。
立于马上望着前路茫茫,宝生巍巍的俯下身对龙牙道:“乖乖马,快走,快带我跟上去。”
唤了几声,马就是悠悠闲闲不动,宝生大怒,甩了马鞭狠狠抽打道:“看你走不走,看你走不走。” 挥手间方觉眼角濡湿。
那马似乎读懂了宝生的无助,仰天昂然嘶鸣,前蹄翻滚千堆雪,片片卷进宝生的心中。
前行数十里,终于赶上了陈彤铎和连磷。
宝生不说话,只是策马赶路,陈彤铎扫了一眼,不再发话,眼角却蕴含了微微悲凉的恻隐情愫。宝生想问多些消息,却又不敢多问些消息,生怕问出一丝不利的情况。
忐忑已经不能维持,更多的是恐慌,深入骨髓的恐慌,沁入心血的恐慌。恐慌到全身发寒,恐慌到手足无措。马缰拽在手中,几次都无声滑落。快到了,到了就能见到他了。宝生强自安慰自己,不敢多看陈彤铎和连磷一眼。
熟悉的城门,熟悉的马道,灰头土脸的蹲坐在前方,却被重兵把守,陈彤铎和连磷递了名牌,那当值的是位千总,连磷也认得是王启明手下提拔起来的,却不熟悉。这位千总狐疑的查了又查,犹豫道:“东宁卫王大都督有令,今日全线封城 ,就算是您锦衣卫的名牌和您连小将军的名牌,都不行,要王大都督的亲笔手书才能放人。”
锁城不是小事,连磷也觉察风云变幻的诡异,想来自己都被堵在门外,不由得心头大怒,打定主意强行入城,不料陈彤铎悄悄护手拦下连磷,和颜悦色询问军曹道:“咱家这不是为宫中办事儿才从金陵赶来,还没来得及和你们王大都督见上一面。你说咱家不去进城见他,他怎么给亲笔手书给我。”
这千总也是硬气,直直道:“那您来的不巧,我们王大都督出城了。要不您在这里候着吧。我热茶热火伺候您。”
陈彤铎凤眼微沉,笑眯眯道:“也好,我们等等,那王大都督出去多久了,咱家也好心里有些谱儿。”
那千总心里也忌惮这些西厂的番子,见陈彤铎贵为二档头,还是好声好气和自己说话,便软了下来,认认真真答道:“今天王大都督天蒙蒙亮就出城了。什么时候回来可真不知道。”
连磷想抢话,陈彤铎不动神色又拦住了,还是笑眯眯道:“那连大将军呢,我与他还有些交情,若是见到他也好说,免得在这干等。”
那千总老实道:“真不巧,今儿王大都督出去之后半个时辰,连大将军也出去了,我在这门口看着,都是往凤头山的方向走了。”
凤头山三字像是一击重锤,狠狠往宝生心口一抡,仓惶间几乎坠下马来。连磷急忙侧身扶住宝生。宝生甩开了连磷的手,夹了马肚子,“驾驾”转身向西郊狂奔而去。陈彤铎与连磷对视一眼,分别骑马赶上。
又是这一路,宝生仿佛回到了那个梦中,鬼魔喧嚣夹道,每踏一步,便会有莫名的阻碍和羁绊。宝生却流泪了,为着不可知的害怕。又怕被连磷和陈彤铎看见,扬鞭时候悄悄用手背抹掉,一如连曜的手抹去。
魏大仁的书信到达连曜手上的时候,宝生和连磷已经出发了一整天,这一整天,连曜心里仿佛漏了风似的,要用全部意志牢牢克制自己不要立刻骑了马就追出去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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