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笑笑,“我是想找找你们老夫人叙叙旧。”老门子听罢脸色大骇,正想重重关上门去,里面却跑来一位年轻的南安姑娘,悄悄附耳几句,对宝生亏欠笑了笑道:“老夫人让您进来。”
才一年多光景,宛中残破地怵目惊心,沿着湖边走去,远远望过,那座木塔像个断手断脚的怪物般。花草也没剪过,蜿蜒慢支的遮挡了所有的光线。宝生想起连曜冒着军机延误的罪名,从黔地千里疾驰回来金陵,想起伏在他的背上走出地道那一样安逸,想起两人在旧佛堂前打斗,不由得热泪又用到眼尖,想忍都忍不住。
“听说你夫君战死沙场。也是凄凉的很,还这么小的年纪,也没有个孩子。”身后冰冷的声音仿佛这苑中的枯木,咯咯吱吱的刮插着耳朵。
“谢谢老夫人还惦记我的事情,还要谢谢老夫人前年没把我烧死,倒是成全我的姻缘。难道现在公子现在没有常回来向您请安?”宝生也不示弱,冷笑回击。
“两年不见,你的嘴倒是愈发歹毒。罢了罢了,今天你来不会就是想看我的落魄的笑话吧,你不是还是一样,年纪轻轻成了小寡妇。今后你的日子和这苑子的花草有什么区别,终是死气沉沉,老树枯井。”
“我来不是听这些怨妇的言语,我是要确认些事情。”
老夫人静静转过脸,这一年她老的厉害,眼窝都塌下去,以前的眼神还有凌厉的神采,现在却茫然无神。
宝生唬了一跳:“你现在不是应该洋洋得意吗?谢存晰成西南西北之主,北挟柔然,南牵我朝,左右逢源,外有重兵,内有皇权。”
“我也不知道他是谁。”宝生仔细盯了老夫人一样,她还保留这南安的习俗,将长发盘在头顶,身着百褶裙。
“你今天过来不是就是要确认他的事情吗。他早已经不是谁,他是他自己。”
“是的,他是西南之子,是我南安部的雄主,从小我就告诉他,他会带领我们族人走回草原,走回雪山,向汉人臣服只是权益之策,我只是没有想到,他走的更远,已经走出了我能够望到的地方。”
“我想背后牵制他,控制南安部在西南的势力,他却先推出一个你出来,装出情窦初开的样子,装的连我都信了,我让他与你早点撇清,他愈发要扮演的深情,他的深情也是真的,也是假的,他喜欢你也是真的,但顺势想牵制我也是真的。扮演的愈发深情,愈发不被人怀疑。族人只会认定少主年弱,性情至纯,品行至刚,而我利欲熏心,操作少主为傀儡,他顺势在族中则可布施恩惠。那木塔是他母亲在汉地唯一保留的祭祀之地,他毁塔,倒不是真为你,只是为了显示他背水一战的决心,是为了夺回族中权威的手法厉害。”说道“母亲”终是有些踯躅无奈悲凉。
宝生听了反而笑了,“你以为我来还是执着他对我的真情假意?我要问的是,我父亲在驿站的延误公务的祸事是不是也他的手法?”
老夫人也笑了,“他的手法遮天,到处有他的眼线,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他的心思。”
宝生想了想,“也是,是我蠢钝了,想问这些还不如留着自己去问他。”
老夫人目送着宝生出去,如同一株老树定在这苑中。
是夜,宝生回了连府,连磷回宫还没有归家,雪烟陪着甄氏默默无语。甄氏看到宝生,一把搂过,却也哭不出来,似乎泪已经干了,只是不肯放手。
宝生知道她难过,轻轻跪下摸着甄氏的膝盖,“母亲,是我不孝,只想着自己的苦痛,却让您如此担心,我自有安排,现在边疆闹的厉害,我送您去珍小姑那里,之后与师父北上,也可助连磷一臂之力,他还小,如此艰难的环境还是早些抽身为好。”
“谁说我还小,算来,我比你还大一岁。我不需要你打算这些。”
连磷似乎有些负气,推门而入,吹入习习夏日凉风,吹弱了猎猎的烛花。
甄氏急道:“你嫂子说的极是又道理,我连家只有你一个男丁,难道你也要舍我而去吗?”气极反笑,“今日宫中又传你去作甚。”
“信阳城破了。我要去襄阳,只怕要隔江而治。”连磷面无表情,眼神清冷看着窗外。宝生感叹,这个家的男子总是要走到这条百折不回的命运。
入夜,却听的有人急急敲响连府的门禁,时值国难,门子又是怕又是奇,却见传进的牌子是谢府,唬了一大跳,却见一妇人罩着风氅斗笠,急急往里赶,门子想拦,却被妇人侍女推到,这是你们府上连大奶奶的亲人。
宝生早服侍甄氏睡下,自己在院中辗转反侧,往事一桩桩总是压也压不下去,忘也忘不下去,院中花香如斯,如今孤身一人,确是要走向何方。
却听得明月从院子外赶来敲门,“大奶奶,你姐姐过来了,说是很急的事情。”宝生更是吃了大惊,硬是披了衣服赶出来。
“妹子,有个人身体很弱,想见你。”宝蝉推了斗笠,拉了宝生就往外走。还没把脚,就看着连磷提剑过来,连磷冷眼一横,拔剑拉住宝蝉:“你是何人,三更半夜私闯府邸,拉我嫂嫂作甚。”
宝蝉素来没有出过闺阁,突然见有个年轻男子,还拿着剑对着自己,唬了一跳,只拽着绢子摸心口。
宝生护住宝蝉,急急解释道:“这是我表姐,是,我继父的表侄女。”又转向宝蝉:“到底什么事情,谁要见我。”宝蝉定了定神,附耳想宝生耳语几句。
第142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宫前的排门前,光影哆哆嗦嗦的从宫前的排门前涌进,在狭窄的门道里面拥挤徘徊,谢睿身着二品皂红官服与陈彤铎插肩而过,两人交错之间点了点头。
进入暖阁前,谢睿闻到一股沁人心扉的异香,心神意会的笑了。
“臣启奏。”谢睿不紧不慢的禀报,但姿态已是昂然,金榻上之人,身着白色亵衣,发髻缵了金冠,神思涣散,似乎人间的生死与己毫无关联。
“准奏。”
“柔然背弃信义,南下扰城,山海关失守,导致关外流民入内,户部赈济不应,流民变匪民,与柔然大军前后攻城,先在信阳还在胶着,兵部已经集合江浙两湖守军,接应入关的东宁卫,防线调至襄阳城。”
金榻之人爆发出撕心裂肺的狂笑,“你们个个说的举重若轻,十天,十天,从山海关掉落道襄阳城。这中间有多少猫腻,那怎么从襄阳城推回山海关!文成武将,倒是站出来和朕说说啊。”
“臣认为,已经无法,当下之策,守住襄阳,隔江而治。”
“两湖江浙守军,只习水战,于陆战有何裨益。调你西北守军去。”金榻之人突然坐直,眼中透出睥睨天下的凶狠。
谢睿微微一笑,“臣认为不可,西北若是空虚,被柔然穿过牛背山过若宁草原,那襄阳也守不住了。”
“你是想三分而治。稳稳做你的南安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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