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鸟行/韩宝生_车仔红茶李半仙【完结】(1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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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你来是来质疑,还是来示好,你已丧夫,为何不来投奔于我,当初在梅花谷中对你的话,我现在做来一样不差。”谢睿有些酒气,手撑在膝盖上,对宝生的话渐感不耐。

  “不仅不差,还提早了兑现的时间,现在不过一年,你已得南安霸主,中原皇权也要掂量三分。”

  “还有,我夫君的手中的新样火炮图件是你从九华山传出去的吧,你知道他心中所想所急,你就像黑夜的鬼魅,要拉拢牵制每个人的欲望。”

  “你的夫君,他好像死了。”谢睿竟然有些感慨。“他是个人物。可惜死了。”

  “王启明的权争之心是你挑起来的,你将九华派的掌门之争偏偏定在朝堂对柔然最敏感之时,却又最后放出消息让我师父赶来,赶而救不得,撇清你的关系。”

  谢睿还是不说话。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倒是将我引着一段姻缘,能和他结缘,我三生有幸,死而无怨。”

  谢睿反而笑了,“你们确是有缘。”

  “这酒里我下了软筋散。” 宝生低头对着酒杯,无限感慨,总是有一天用上了这些手段。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会服下。我只是会告诉你杀了我的利害关系,你自会取舍,若是你杀了我,柔然人入关,便再无人阻挡,你知道他们在关外屠城的狠毒情形,若是你留了我,三方互相掣肘,浮尸千里的情形或许会少些。”

  谢睿又抿了一杯,似笑非笑,眼中无物无人。

  “还有,引领你们姻缘的不是我,是你师父江城子,她赠给你的龙牙刀,是九华派掌门信物,见刀如见人,大夏朝以九华道家为国之根本,九华掌门是何等地位。她是怕你随你父母出仕,若是获罪无人相助,便赠你龙牙,那一刻,你的命运已经不是你的命运,你在石船上舞起龙牙时候,连曜和我都知道,江城子让我们暗中相助。”

  “可是她也没有算过你的心思。”

  “我只是少少算中了她的心思。”

  “她的心思?”

  “她希望你和连家子弟在一起,二十多年前,她曾经为了连成宗放弃入宫做良家子的机会,出家修行,在九华山顶单挑三十多高手,成为气宗掌门人,可惜连成宗的要娶的人是他温柔贤淑的良人。”

  “每个人的心思你都知道。”

  “知道了就没什么意思了。”

  “那我的心思是什么。”

  “你想你的夫君。可惜他死了,成了你的念想,宝生,若是他不死,难保没有一日也三妻四妾,对你相看两厌。只是他死了,成了你心底的碧玉,毫无瑕疵。”

  宝生气急:“这些与你何干,我们有我们的命数,你自己以他人心性为鱼饵,以窃取牵制人心为鱼线。”

  顿了顿,“我想杀了你,可是现在看来你已经在地狱。道家所谓无乐之境。” 宝生站立起身,谢睿已经有些偏软,斜靠在船乌篷的木桩上。

  宝生居高临下,仔细打量了这个心思诡异的男子,仿佛第一次看到他,才十九的年纪,穿着普通道袍,带着噗头,清秀俊逸,风流婉转,音容皆美,而且说话体贴温文。

  可是此时再看看他,面容还是美,发上攥着玉冠,只是再无风流神气,只是庙堂上一尊冷面泥胎,冷眼看着世间人事飘落。

  宝生慢慢抽出龙牙刀,拉出谢睿的左手掌,啪的摆在案上,刀起刀落,砍下谢睿的小手指,鲜血四溅,脏了人的衣物,滴答而下,渐渐漏进湖水中,宝生冷笑一声,顺手将惨指扔去湖中。

  “我杀不了你,于天下,你是尊人物,于至亲朋友,你早已死去。”

  谢睿哈哈大笑,宝生怕他发出信息,引来暗卫速来,知道不能再等,不待他说话,扑到水里遁逸而去。水间昏暗深沉,远远听得谢睿不真切的一句:“这小指就是我还债的,请善待我儿子。他跟着我,总是质子宿命,总是苦痛烦闷。”

  三年后,淮南山中的朝元女观,左右上来一男一女,宝生正要阖上山门,见了他们,却低垂了眼神,不想让他们进,又不想他们离开,是陈彤铎和程雪烟。

  宝生到底是默默让出山门,让出一条道。雪烟却笑了,如她第一次见宝生,那么素净华美,好像一朵祥云在落在地上。

  “我们不进了,只是过来告诉你,我们也要离去了,像我们这样的人,到底要搭个伴儿。” 雪烟对陈彤铎道,“你先出去。”

  洗净铅华的雪烟,更加柔美,“以后我们也许就见不到了,有一事,是我对不起你,那片花圃和宅子,是我设计给连哥哥儿的,那些月季,是从西域进来,性烈,若是配有补药,便是喜孕,若是配有性寒的,便是不孕,连妈妈不知道,你的那些苦药中,便有些相冲的茯苓。”

  “你!”宝生扬手就是一掌,打红了雪烟的半边脸,仿佛素瓷上一笔朱红。

  雪烟苦笑,“打的好,这几年我坐立不安,是我见识浅陋,只知道女人间的争风吃醋,想着连哥哥儿迟早会收了我,不想你先得宠爱诞下子嗣。今日你若是想结果了我,我也无话。”

  宝生无语,终于边哭边道:“这也是我们的命。你走吧。不要再到我面前。”

  陈彤铎无语,跪在宝生面前,“我们三个一起长大,现在只剩我们两个,连曜在天之灵也会欣慰。我还有一事相求,为谢睿做了事情才能摆脱后宫纠缠,若是他日谢睿追杀,还请你主持正义,举九华之力保我平安。”

  晚上,宝生一直在哭,图南不敢多话,守着宝生:“阿姐阿姐,你为什么一直哭啊。”

  这一天,又是腊八。江城子与彦玲云去了镇上,说是要早早回观,到了傍晚,却还不见归期。

  图南守着山门,有些着急,宝生知道他心思,笑着逗他道,“江城子不回来就不能开腊八粥哦。”

  图南大哭:“我是腊八生日,却不能吃腊八粥,每日黄米粥,山下李员外家的大宝每天白米,还有麦芽糖,我要吃腊八粥。”越哭越大声,最后就满地打滚起来。

  宝生见得有趣,就拿起一条干竹枝膈应着他。两人却闹着,却听得山门被敲开。

  图南大喜,裹着小棉袄就跑去台阶下,却喊道:“阿姐阿姐,来个不认识的大叔。”宝生愕然。 “嫂子,你”终是有些哽塞,“你还好吧。”

  三年不见,脸上渐渐刚毅,往日的英气却隐隐有些悲苦决绝之意,冷冷清清的样子倒有些像个人,宝生唬了一跳,定了定神,缓缓答道:“我已是出家之人,俗世的这些事务倒是叫不得了。唤我道号便可。”

  连磷似乎有些话,却只是不再说。

  “今日就是腊八,我过来看看你,已经去了母亲那边,母亲在阿姐那里很好。总是问起你。”

  宝生迎了连磷进入观堂,图南一身灰扑扑的厚棉袄,跟着连磷前前后后,又是好奇又是害羞,咬着手指不敢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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