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睿半抱着宝生的腰躺在自己,好让宝生舒服一点,又喂过些水,宝生喝了点水,稍微清醒一些,仿佛明白过来,四面望着,笑了,手指在脸上掠过,哑着喉咙唤道:“睿哥哥。”谢睿从未像今日这般难过,只是拿过帕子在碗里蘸了些水,轻轻点上宝生龟裂的嘴唇。宝生吃力拉住谢睿的手道:“睿哥哥,我有话要对你说。”
谢睿柔声道:“现在休息,以后再说。”宝生凝聚了所有的力气,苦笑道:“睿哥哥,我怕是没有时间再说了。”顿了顿,又抢着道:“睿哥哥,那天我不是要顶撞你,我,我,”宝生又想起那日杏仁与宝蝉的话,不由一阵心虚,反而说不下去了。
谢睿心中苦涩,低低道:“我知道,你听到些事情,开始防着我。”宝生被说中了心事,虚虚的闭上眼睛,道:“睿哥哥,我怕是活不了。”谢睿急道:“你乱说些什么。”宝生说到此处,反而粲然笑了,道:“谢哥哥,我活下去只是你们的负担,你要审案,能从我这里审出什么,不审出什么,怎么能结案,不结案。”谢睿低着声音阻拦道,“你不信我能救你出去。”宝生道:“父亲说要带我离开京城,竟然等不得哪天了,我好想再去母亲的坟前探望一次。”宝生说着又昏昏沉沉起来。谢睿掌心贴上宝生后脊,运起一股真气送入。宝生慢慢醒来,谢睿道:“等着我,明日我就能让你离开这里。”方万般不舍立起身,出了监牢,看着女牢头扣上锁头,心中酸楚不已,狠下心退了出去。
行至门口,又单独让女牢头出来,恶狠狠训斥一番,又道:“这位女犯极其重要,你要小心伺候着,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不说是你,就是我也端不起这番后果。”说着又塞了几锭碎银到胖婆子手里,胖婆子先是听得心头乱颤,而后又有银两收,又喜滋滋的熟练套进袖口里面。谢睿心中犹自扑通伤怀,知道此时情形紧急,容不得迟疑,强打起精神,突然想到宝生绝然的笑意:“睿哥哥,我怕是活不了。”突然灵光一闪,心中形成了险绝的主意。此处急急忙忙赶回绛云苑,召回侯勇吩咐一通。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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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连曜一直徘徊在低矮的房屋上面,仔细观察九门卫营里面的声响,先前看见谢睿并着赵官人进去,后半响一群人咋咋呼呼从西下角又抬着赵官人出来,好大一会,最后才见谢睿急急忙忙踱出。
直到谢睿退出,连曜方从矮灌木丛中悄然无声跃上女监西下角落的瓦顶,视察四周,突然一阵灰心不已,仿佛自己只是个看客,坐在台下热热闹闹看了出戏,自以为入了戏,可那点心思与这出戏毫无关系。
正欲偷偷离开,听得女牢头不耐烦的呵斥道:“你以为自己还是小姐?多少漂亮姐们到了这里还不是乖乖听我的话,你要是再给老娘嚎,就别怪我不客气。”女牢头说着就拿起钥匙环重重捶下木栅处,显得宝生微弱的声音越发急促。
连曜顿时被定住似的,心中一团火起,运气踮足飘下天井,直拿住了女牢头的脖子,女牢头被吓了个猛子,还没叫出声来,已被连曜放倒一边,拖进去了监舍。
因为是女监,所以只有兵卒在外界巡逻,由女牢头在内看管。连曜摸了钥匙,四下无人,手指一绕,就开了锁头,缩身进去,又从里面套上锁头。
一路压低了身形探过去,直到进了第二个天井,方看到宝生躺着在最里面一间监舍里面。
连曜摸了宝生的头,高烧的厉害,呼吸非常沉重,监舍里面光线暗淡的厉害,从天井透过些微光笼罩上宝生的脸颊,却显得如此静谧而柔美。连曜心里涌上来怜悯之情,抚摸上宝生的额头,宝生慢慢睁开眼睛望着连曜,笑了,道:“睿哥哥,你回来了。”说着冲着连曜又甜甜一笑,连曜突然给弄的手足无措,只好低着头安慰道:“睡吧,再过一两天,你就完全好了。”
宝生莫名激动起来:“啊,是的,是的,睿哥哥,我快要死了呢,”连曜轻轻抚摸着宝生的头发,因为发烧,发丝都有些干枯毛躁,连曜柔声道:“怎么这样说呢。”宝生望向连曜,费了力气紧紧抓住了连曜的手,连曜心中莫名一暖,任由宝生握着自己的手。宝生好像陷入疯狂一样道:“我要告诉你,我要告诉你,我的心意,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了,只是一样,你别,别对任何人,听着。”连曜弯下身子,宝生把嘴唇移到连曜耳朵边上,连曜感到宝生的头发擦这自己的脸颊,不由得脸上一热。
宝生开始轻声的说,连曜却什么都听不出来,方知宝生在说胡话,宝生轻声的说了又说,可是说到那么快,听起来只有一串音符。
宝生又说了一阵,颤颤的又睡回草枕上,却伸出指头认真警告连曜:“睿哥哥,记住,谁都不许告诉,我只是对你说我的心意。”连曜没法让她安静下来,就掏出了那只黑色小瓶子,倒了些药粉在宝生嘴里,宝生感觉一阵神思清明,渐渐睡了过去。连曜知道此处不可久留,用些稻草盖上宝生,深深看过一眼,方避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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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救这个孩子?”灰衣妇人盯着谢睿,谢睿冷冷看着佛像,郑重点下头。“然后呢,救了放去何处?”谢睿回转过来,答道:“我要带她离开此处。”“你要离开?!去哪里。”灰衣妇人紧紧追问,声音不由有些颤抖。谢睿无畏的直视着灰衣妇人:“姆妈,从小到大我只有这件事情要求你,走到这一步,非我所愿。但我一定要和她离开。”
灰衣妇人有些气恼,偏过了头,不肯再看谢睿,道:“走到这一步,为了个罪臣之女,你就轻言放弃。”谢睿有些吃惊,道:“姆妈,你不是说,只要我欢喜就好。”“可是我也说过,你的母亲是南安郡主,她对你的期望呢!”“姆妈!”“当时这孩子还是魏国公府刘老太君的嫡出外孙女,只要你欢喜,做妻做妾都随你,现在呢,她的父亲已经下狱,刘家地位岌岌可危,别人躲还来不及,你自己找上去。你要带她走,走去哪里,普天之下,莫非皇土。你放着大好前程,和一名罪臣之女私奔!这种事情,别说你的父亲,就是我……就是你的母亲,也绝对不能允许!”
谢睿深深看过灰衣妇人,叹口气道:“姆妈,你就是这么看重功名,又独自日日在此面佛,却是为何?”灰衣妇人被驳回,一时气结诺诺无话。谢睿又冷冷望向佛像道:“庙堂之争,此起彼伏,何时是个尽头,我当日在此说过,只要远远看着她,我心里就很欢喜。放到现在我还是这话儿。若此时我放手了她,只怕此生不安,若是姆妈不愿帮我,那我自去了。“
说完拂袖便迈出了佛堂,灰衣妇人又气又急,想追上去,又站定在佛前,一步不能前行。谢睿出了绛云苑的深色漆门,深深望回窄窄漆门一方景致,叹了口气上马,又不愿回谢府,想了想,带了侯勇直奔了衙门。夜已深,天未亮,谢睿点上了白烛,捻了捻笔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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