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生方觉自己蠢顿,环顾四周,见到室内器具武器,方明白过来,更觉无处可容身,便直直躲了出去。
厢门中开,扑面而来的是火烧火燎的热浪,院子中的杂草抵不住太阳的暴晒,叶子都卷成细条。树上的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唤着,更添慵懒。
宝生歪坐在廊下,突然发现此时小院更无闲人,李医师多般是去取药,婆子只怕去浆洗。一月来的各种惊惧可怖,思念心痛之情此时只有一个想法:跑出去!去寻父亲!决然之心顿生,便径直放步到小院的东南角轩墙下,几块顽石拥着翠竹,翻出了多日前私藏在隐蔽处的包裹。
虽然是农舍,但轩墙却建有两人高,宝生隐隐提了气,暗运轻功想踮石而上。但大伤过后,力气不济,几次都差点跌将下墙头。宝生心里打着颤柔声对自己道:母亲一直在四周保佑于我,定能助我出此困境。
终是憋足了全部力气,攀上了墙头,又小心漏滑着下去。
墙下是条村道,伴着溪水簌簌而行,宝生在疗伤时候便日日倾听溪水留声,判别高低走势。此时终于出来,心中生怕连曜醒来,顾不得那么多。按着辨别的方位,先向北向小跑一阵,到了一处显眼的洼地,便脱下外衫用干枝挑去对岸溪边的芦苇尖挂起,又将脚上的布鞋摆在岸边,换上包裹里准备的草鞋,疾步掉头向南。
中午炎热难忍,更无行人。宝生不敢走村道,只是沿着洼地穿梭芦苇荡而走,一路向前,芦苇花絮渐起,合着南风飘飘洒洒,汗水和飞絮迷糊了双眼,渐渐中间低平,四周抬高,竟然直指一钟村中池塘。宝生本依据溪水高低势头判定方位,要向南才能离开这处庄子,但不知如何竟然又撞进了村落。
宝生万般疑惑,只能记住这个位置,继续前进,但又怕遇上村民暴露了自己,只能捡些生僻的道路,好在此村各家各户,面面相对,背背相依,巷道纵横,似通却闭。
宝生按着自己定下的方位,直往南奔,但行了半个时辰,仍然没有走出村子。再往前行,竟然又到了那钟塘水前!
宝生从小随父母经历四周,韩云谦更教授了各种方位辨认之术,宝生不敢说学的精通,但认识天象景物,还是懂得一二,刚才初见水塘,便很惊奇,此后每每经过十码,便捡些石子放放,当做记号以免走入歧途,可一路下来,却又绕到水塘边。
此池幽冥不见底,炎炎夏日却扑面一阵凉意,向南却是一个陡坡,顺着陡坡而建的几栋深宅,在池边往上看,只觉跌宕起伏,轮廓大起大落,隐蔽而峭拔。
池水四周伸展出八条小巷,刚才宝生只是一心向南,却没有观察这八巷各有不同,此时望过去,八条小巷似连却断,虚虚实实。而且正午时刻,村落中毫无寻常村寨的人烟嘈杂,仿佛藏于深渊中的蛟龙。
宝生方有些心慌,但又不肯泄气。心想,难道还真有幻境之说,我倒是要看看。于是重新依据日头和影子方位,选择了一跳巷道。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夏夜晚至,凉风轻送,火烧云燃透半碧晴天。
宝生抱着腿蜷缩在一处宅院石阶前低声饮泣,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时间。而这处庄子如盘踞在高山的猛虎,潜进深穴的蛟龙,寂静的有些骇人。
黄昏的辉映拉长了一排宅院的影子,斑驳粗糙的投在青石巷道上,投在禁闭的木窗上,投在簌簌的树梢上,却没有半丝回音。
宝生已经没有了念想,只剩满满的恐惧,更无力气再多走半步,只能躲进一处避风的角落。思前想后,越发自觉狼狈可怕,想来自己再也见不得家人,不由悲从中来。
突然间,远处小石子路上传来狗吠伴着脚步声,宝生心中猛跳,想迎着声音奔出去,又害怕来人不善。举棋不定间偷偷望出去,却被灯笼的微光晃了眼睛,再望过去,却见到一个微微拉长的身影,竟是多日来照顾自己的哑婆子。
黑狗在前面欢腾,哑婆子身形微胖,走路缓慢而颠簸,竟然在宝生躲藏的宅院前方停住,宝生吓得连忙缩回了身子。
再听得哐当开锁声,哑婆子进了宅院,宝生心想,原来这是哑婆子的家,可是并不见有人居住的情形,只怕哑婆子是个孤老,可这片庄子为何都没有人烟。宝生好奇心顿起,便偷偷从侧墙翻了进去。
这是一处四合民宅,里面看起来却有些破旧。宝生见哑婆子绕过内影壁,也跟着从墙角穿过花园进了主厅外。噗的一声,堂内点起了烛亮,石阶高挺,宝生小心撑了趴上窗台,透了窗纸偷偷往里面瞅。
哑婆子点上香火,嗯嗯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窗纸黄旧,宝生看不清堂内情形,便沾了口水润湿了窗纸点破,凑了眼贴去。
这一瞅下,宝生吓得心肝顿破,不由“啊呀”叫唤出来,压了嘴巴转身就想跑离,却因心慌,脚步踏空一头跌下石阶,打了个骨碌撞上墙角。里面的哑婆子似乎突然警醒,疾步抢出来。
宝生见到哑婆子像撞见了鬼般,顾不得脚上疼痛,包裹也捡不上,就往外逃奔。哑婆子捡起一枚石子,扬手就打上宝生的腿肚子。宝生正跑的急,猛地不放被打中腿心,一个猛子就扑倒在地。
哑婆子颠簸着脚走到宝生身边,宝生吓得抱住自己的头,不敢抬头。却没料到,哑婆子轻轻拍拍宝生的肩头,嗯嗯呀呀的哼着,宝生抽出一手,斜着眼睛看出。只见哑婆子伸手扶起自己,又指指大堂内,又嗯嗯呀呀一番。
宝生早已吓得腿软魂散,也不知哑婆子意图为何,只得傻傻的干站着。哑婆子见状,进堂去了个棉蒲团出来,让宝生坐了,又从下堂取了杯水让宝生饮下,宝生方恢复神智。
宝生见哑婆子并无恶意,又心虚瞄了眼大堂。哑婆子竟无声叹了口气,指指棉蒲团。宝生不敢动弹,只能点点头。哑婆子自己去大堂内呆了片刻,方锁了堂门出来。
待哑婆子领着宝生回到平日居住的小院,已是苍穹缀星。宝生又回到这方小院,却是疲倦恍惚不堪。厢房已经点上灯,宝生诺诺进去,却见连曜挑着烛火在书架上翻找着什么,手中拽着中午那幅羊皮图纸,见自己回来,眼睛也不抬,懒懒道:“叫人备了饭。”
宝生不知如何应对,只是低声道:“我不饿。”连曜收了手中的图纸,道:“我也没吃,等你一道。”
方抬头挑了眼宝生,却见宝生落魄至极挽着一只布包裹,早上的盘发辫都松松凌乱,刘海被汗水胶在额上,衣衫哗啦哗啦有些被刮破,草鞋也掉了半边绑带,白布袜子上都是黑泥沫子。垂头丧气仿佛是只大雪天落水的小狗。
连曜眉眼微压,抿去了笑意,懒懒道:“你要不先收拾一下,等下再用饭。”说着就要叫哑婆子进来。
宝生还是耷拉着脑袋,挽着包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曜叹口气,走过去想接下包裹。偏头猛然间,宝生跳将起来,抱着连曜胳膊,冲着他耳朵根狠狠咬下去不肯松口。
连曜顿时愣住,吃痛间被宝生抓紧了胳膊,想甩开又生生忍住,想扯开又无从下手。两人相近,宝生的碎发埋在颈窝里,透着一股子汗味,连曜被逗得心中痒痒,心生一计,反而紧紧搂住宝生,不管不顾就深深亲吻下去,唇齿与怀中的人纠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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