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傻傻地盯那只手上,不敢抬头去看那人的脸,她多么害怕那只手的主人不是顾言行。
“你好。”那人先开口,语气温和。
是熟悉的声音。
程北路连忙抬头,看到了顾言行的脸,他好像又瘦了些,脸上带着细密胡茬,看上去有些憔悴和沧桑。他大概有些日子没理发了,头发有些长,软软地耷下来,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
程北路看着他的脸,如释重负地笑了,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终于还是来了。
没想到这时,顾言行开口说:“小姐,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长得很像。”
程北路顿时傻住了,这是什么意思?!他该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你不认识我是谁吗?”程北路惊慌地问。
顾言行没有回答她,笑了笑,自顾自地说:“我认识的那个人,她叫程北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算长,但一起经历了很多,我们都很在乎对方。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她跟我约定一个月之内我如果不主动联系她,就算作分手。由于一些原因,我错过了约定的时间。她误会了,以为我要跟她分手,于是一个人去了美国,临走前还发了条短信给我,说就当作从来没认识过我。”
程北路一脸疑惑地听他讲完这些,几次都想打断他——喂!我就是那个程北路啊!
“所以呢?”她弱弱地问,“你跟我讲这些干什么?”
“所以,我想跟那个叫程北路的人重新认识一下。”顾言行笑笑,伸出手,“你好,我叫顾言行,男,31岁,未婚,体貌端正,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无犯罪前科。”
程北路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听着他征婚广告般的自我介绍,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流下泪来。
顾言行温暖地笑了,抬手擦了她的眼泪。
程北路伸手握住他的手,顺着他的话说:“那我也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程北路,女,22岁,未婚,体貌端正,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不不,除抽烟、喝酒、寻死觅活外,无不良嗜好,无犯罪前科。”
程北路说完,又笑起来,眼泪不自主地流下来。
顾言行又抬手,擦了她的眼泪,把行李箱搁到一边,上前一步,抱住她。
他们在机场大门前紧紧地拥着,毫不顾忌身边往来的人。身边的人也没有在意他们,以为他们是依依惜别或是久别重逢的小情侣,对此场景见怪不怪。
偌大的世界,没有人在意他们,似乎他们只有彼此。
他们是彼此的全部,彼此亦是他们的全部。
“顾老师。”
“嗯?”
“我刚才差点被你吓死了!我还以为你失忆了呢!”
顾言行轻笑:“咱们这么久没见面,我这不是想给你点浪漫吗……”
“浪漫?”程北路哈哈大笑,“你刚才说的那段征婚广告就叫浪漫?”
“不浪漫吗?”
“不浪漫,太惊吓了,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
顾言行笑了,轻叹口气:“哎……看来我是真的不擅长搞浪漫。”
“嗯,很不擅长。”
“那好吧,不玩浪漫,来点实在的吧。”顾言行笑着说,“回家吧,饭都做好了。”
程北路笑着,觉得心中的幸福满溢,说:“好。”
回到顾言行家里,程北路站在门厅,愣愣地望着熟悉的客厅、厨房和卧室,突然发觉,这就是她寻求已久的“家”——虽然普普通通,却给人无限的慰藉。
顾言行跟在她的身后,把行李箱搬进来,又锁好门。
他把行李箱放到一边,看着她的背影,大步走上来,从背后抱住她。
“在看什么?”他问。
“看你家。”
“以后,就是我们家了。”
程北路笑了,低头,想掰开他的胳膊。
“别动,”他说,“让我再抱一会儿。”
“我没想走,我只是想转个身。”程北路说。
“哦。”他笑着,松开胳膊。
她转身面向他,搂住他的腰。她把脸紧贴在他的胸口上,大口大口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的气息。
这一刻,她意识到,她怕是这辈子都戒不掉顾言行了。
如果说,她戒烟失败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那么她戒顾言行失败的几率一定是百分之百。
这简直毋庸置疑。
过了许久,顾言行拍拍她的背,说:“吃饭吧。”
“好。”
晚饭后,程北路躺在沙发上,脑袋枕着顾言行的大腿。
“顾老师,怎么办啊,我不应该出国的,我后悔了。”程北路说,“要不然我这次直接不回去了,好不好?”
顾言行笑着捏捏她的脸:“既然已经去了,就去吧。两年而已,不算长,我等你。”
“你等我?”
“嗯,当然。”
“对了,顾老师!”
“什么?”
“你今天怎么那么晚才到机场啊?我差点以为你不来了,我的心都凉了!”
“对不起,”他说,“我今天去机场的路上,一辆私家车和一辆出租车撞上了,好像撞得挺严重的,整条路都被堵住了,我在那条路上堵了三十多分钟。”
“哦,这样啊。我差点就坐飞机回洛杉矶了呢。”
“我被堵在那儿的时候,都快急死了,差点就丢下车直接跑去机场。”
程北路笑了,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意,抬头看看他,问:“对了,顾老师,你二叔是怎么去世的啊?”
顾言行叹了口气:“车祸。”
程北路怕他难过,连忙起身,坐到他旁边,握住他的手。
“你很难过吧?”她问。
“难过,不过现在好多了。”他说。
“他多大年纪了?”
“五十七岁。”
“哦……”程北路点点头,觉得难过,如果不是车祸,他应该至少还能再活十几年。
顾言行说:“毕业答辩结束没几天,我就接到了电话,是B市市立医院打来的,说我二叔出了车祸。我连夜赶到B市,赶到医院的时候,我二叔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了,他全身打着石膏,戴着呼吸机,插着管子,脸色发紫……”
程北路抚着他的手,安慰他。
“后来,过了一周之后,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但各项指标正常了许多。几天之后,他被送进了普通病房,我当时觉得,他一定会没事的。没想到,又过了一周,一天晚上,他的情况突然变坏,被紧急送进了重症监护室。这次,他没挺过来,两天之后,他去世了……”顾言行垂下头,沮丧地说,“到最后,我也没能跟他说上一句话。”
程北路转头去看他的脸,看到他泛红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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