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姨顿了一会儿,目光在我的脸上逡巡,似是在揣摩着我对着这件事的看法,她说,“林先生委托我们疗养院好好照顾他,可是整整三年里,他这个做父亲的,都没来看过他一眼,后来,小少爷的病情渐渐好转了,才被接回了林家,却是只准养在外面,本以为他的病情已经大好了,可是,最近病情又急转直下,”
她拉起我的手,掌心温暖干燥,她看着我说,“夏小姐,无论小少爷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别恨他,好不好?他也是身不由己啊,他只是不知道如何像个正常人一样来表达自己的欢喜,他把你束缚在身边,也只是因为他太爱你了,说到底啊,他也只是个在爱情里不得其法的孩子,跌跌撞撞的,难免不择手段了点。”
我把我的手从她的掌心抽离,神情淡漠,我说,“你说这些无非就是想让我同情他,可是,同情终归不会是爱情,最后,受到伤害的也只能是他,我只能尽量做到不恨他,其他的,恕我无能为力,也请你们不要强人所难。”
我刚要踏出房门时,周姨忽然喊住我,她说,“丫头,谢谢你了,我也很对不起。”
时隔多年,再次听到“丫头”这个词时,还是止不住的鼻头一酸,然后潸然泪下,那个时候,我每每诡计得逞之际,躲在妈妈怀里撒欢之时,妈妈也会这般无奈的刮着我的鼻子,宠溺的唤我“丫头”。如今,虽是从别人嘴里喊出来的,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疼。
我进去时,林默正在歇斯底里的砸东西,手上还输着液,由于动作幅度太大,针尖的位置有些偏离,静脉的血回流到输液管里,有点触目惊心,他一见我来,就安分了下来,像个怕大人的孩子,前一秒还在大吵大闹,下一秒却乖巧得不得了。
他痴痴的望着我,脸上的泪痕未干,此刻却满是贪婪的笑,我没看他,只是兀自坐在床边,拉着他的手,示意医生过来把针拔了。
医生显然是有点怕林默的,颤颤巍巍的走过去,由于紧张,一时失手,弄疼了林默,林默刚要发火,却被我一个眼神制止了,我能清楚的看到医生额头上的一层冷汗,不禁失笑,林默倒也真真是个霸王!
医生给林默重新输了液,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那些佣人们也识得脸色,纷纷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只留下我和林默两个人,空气里安静得似是能听到输液瓶里液体滴落的“滴答滴答”声。
林默将头枕在我的腿上,讨好的望着我笑傻笑,一双眸子似是被大雨洗过一般,明亮得让我心颤,我抬手轻轻覆上他的眸子,我说,“林默,折腾了一夜,也该休息了……睡吧……”
林默倒也听话,只是往我怀里钻了钻,就安心的扯着嘴角笑着进入了梦乡,他睡着时,像极了天使,发丝柔软,眉毛娟秀细长,睫毛微卷,鼻子轮廓精致,唇形孱弱,五官组合在一起赏心悦目,百看不厌,只是眼帘下的一片乌青,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第一百章 他额前有几缕发丝被汗水淋湿,纠结在一起,倒也可爱
这么美好的少年,该是跌落凡尘的精灵吧,可是,为什么要让他忍受那么多,凡人也不一定经受得住的疼与痛呢?
林默再醒来时,已近黄昏,期间医生来过一次,小心翼翼的帮着林默拔了针,周姨也来过一次,看到林默安心的睡在我的怀里,只是欣慰的笑,她说,“这么多年来,少爷难得睡一次好觉,也难得见他对一个人这般不设防。”
我没有看她,只是低头看着林默,心生可怜,爸妈刚走的那段时间里,我也夜夜失眠,我也时常从梦里惊醒,然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或许对于没有经历过的人而言,左右不过“失眠”二字,个中痛楚,也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懂。
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人都入了眠,只有你,只有你,在床上辗转反侧,在房间里来回徘徊,寂寞像是疯漫的食人花,想要把你吞噬,湮没,连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一个人把恐惧压抑在心底,渐渐堆积成山,然后几临崩溃,似是有无数只蚂蚁,在你的心头啃噬,折磨到难耐,折磨到想死!
我抬起手摸了摸林默的短发,似是一层绒毛,柔柔弱弱的,让人爱不释手,可能是屋内空调的温度太高了,他额前几缕发丝被汗水淋湿,纠结在一起,倒也可爱。
林默于黄昏之际悠悠转醒时,见我还在,开心得像个孩子,不由分说的伸手环住我的腰,又往我怀里钻了钻,我不太习惯和他有这么亲密的动作,一时心里反感,我往后面坐了坐,压着声音,尽量好言好语的和他商量,我说,“林默,没有几天,我们就要高考了,你可不可以先放我走,其他事,我们等到高考之后再说,好不好?”
林默显然没把我的话当回事,他只是在我的腰间蹭了蹭,他说,“欢欢,你可以不用上学的,我有很多很多的钱,我可以养你的,往后,你也不用出去找工作,外面坏人那么多,欢欢又长的这么好看,被别人抢走了,阿默又要怎么办?你只要一直陪着阿默就好,你只要一直陪在阿默身边就好……”
或许在有的人看来,不用上学,也不用辛辛苦苦的出去工作,朝九晚五的,真的很好,可是,我的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不舒服,我和他既不是亲人,也不是爱人,我凭什么要陪着他,我凭什么要为了他放弃我的学业,我的事业,终日里围着他转。
所以我有些愠怒的起身,我说,“林默,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况且,你也没有权利这么关着我,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讨厌你。”
林默看出我是真的生气了,一脸的惊慌失措,他赶紧拉着我的手,小心翼翼的说,“欢欢,你别生气,我让你回学校,还不行吗?只是,日后,你能不能别再对着我不理不睬了。”
我看他终于松了口,也知道见好就收,我挣脱开他的手,微微一笑,我说,“好。”
第一百零一章 可是,就连正义在我心里都抵不过夏临川,更何况是江岑呢
周三第三节课,我们班正在进行小测验,数学老师走过来,敲了敲我的桌子,他朝着窗外努了努嘴,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一眼就看到了江岑沐着一身阳光,站在窗前咧着嘴冲我笑。
我有些忐忑的跟着江岑来到天台上,他倚着生了锈的铁栅栏,仰头看着天空,下巴的棱角分明,我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处的操场,正是上课时,人烟稀少,来去匆忙。
四月天的阳光,像极了初见江岑时的模样,有点刺眼,温温和和的,却是怎么也晒不掉我们满身的凄怆。
我和江岑一时相顾无言,空气里有微风匆匆刮过的声音,良久,江岑忽然笑了,他说,“小欢,我已经向警察自首了。”
我抓着栏杆的手猛地收紧,指甲扎入掌心里,有些生疼。其实,许诺来找我的那天晚上,我就已经知道了,他求江岑帮夏临川抵罪,她只告诉了我,可是,我们谁都没敢告诉夏临川,夏临川平日里虽是看着冷清寡淡,其实骨子里最是讲义气,他若是知道自己的一世安稳,是靠牺牲江岑得来的,定是不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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