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拿了那猪皮蹴球,要往脚上颠时,赵顽顽突然站了起来,掀起大袖长裙走到他面前,眼睛不离他半分,话却向着赵煦道:“启禀官家,让我和冯帅一起来演武这蹴球,一定比他一个人耍得更加好看。”
☆、媒人
那张文邦道, “公主竟还会这男人花样儿?”
赵煦倚靠龙椅, 脸皮红润,黄袍松散,指着赵顽顽, “张卿何话说来, 上皇子女哪有样样儿不会的?”
张文邦道:“那臣今日真是一饱眼福了。”
“在朕这里还能饿着你眼不成?”
君臣笑作一团。
赵顽顽轻蔑看过去,面皮上却莞尔向他们一笑,做个万福回过身来。见冯熙倒是皱眉了。
赵顽顽也向他一万福,低低说, “妾身会保重自己,倒不过动动腿,伤不了筋骨……”隐了“腹中骨肉”这四个字, 要他放心。
冯熙一向知道她性子,虽然目光带着责怪,但也没多顾虑。他自然知道她心思和他一样爱重这孩子。内侍将蹴球抛了上来,冯熙伸一只脚接住, 那球就在他黑色靴子尖头上打转, 好似吸了上去一样,转得越来越快, 那脚尖处的支点却纹丝也不动,引得在场官员们一阵叫好。
张文邦立即又向赵煦敬酒:“恭喜陛下贺喜陛下,得冯帅这样多能多艺的一员猛将!”
哪有猛将是用多能多艺来形容的,这更是讽刺,倒冯熙不以为意, 将球顶上自己肩膀、头顶,这在蹴鞠当中叫做“白打”,便是把这小小球儿玩出各种花样。
赵煦喝得昏昏沉沉,嘴里道:“赏!”竟是跟看教坊表演似的,“冯卿想要什么?
冯熙一时无语,只没什么表情地立着转那球玩。赵煦见他不答,颇有些冷场。冯熙冷了他这么片刻,才抱拳答,“官家赏什么,自然臣便接着什么,臣怎好问官家讨要。”
这问题抛回去,赵煦醉了,脑子便跟不上,显得颇有些尴尬,张文邦随即接口: “臣斗胆,揣度冯帅此回走马千里,良驹怕是少不了,官家您看?”
赵煦醉中得了帮腔,立即说,“张卿说得即使,便遣人为冯卿在天驷监择一良驹上路,快马至西军去,一显我禁中威严。”
冯熙两腿膝盖挑一挑球,嘴角微咧,“臣谢过陛下。”
赵顽顽抿了抿唇,见冯熙只是自己在他们面前把玩那球,丝毫不想抛给她让她动了胎气,便笑着大声说,“冯帅可玩上瘾了,都忘了还与我比较呢。”
冯熙挑眉,那球正从他左脚尖滚到又脚尖,就跟带线的陀螺从这头转到那头,不过看多了,底下赵煦也觉无聊,就像看赵顽顽这女子怎么把玩。
倒是那程之海因赵顽顽在太皇太后面前给他说了句求情的话,此时道了一句:“公主这身子娇柔矜贵……”
赵煦瞥他一眼,“冯帅还能不知道怜香惜玉?自然是当紧得很的,怎会伤得公主分毫,但看公主使出技艺来。”
赵顽顽对程之海报以一笑,心下想他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样的人值得结交。当下再跟赵煦笑道:“自家知道分寸,请官家与列位瞧好了。”
说着便伸一伸绣鞋,那绣鞋上的珠子便将冯熙靴尖上的球勾了过来。
赵顽顽与他脚尖一碰,冯熙心里微微一颤,瞧着她笑靥如花,和踢毽子一般轻巧地舞动起来,将那球扬起,随后裙摆旋转,身轻如燕,再后脚勾起接住,翻飞间动作不大,却身段柔美。
冯熙心中一动,将方才的洞箫放在嘴边。那萧声更加缓慢柔和,赵顽顽的舞步也慢了下来。
余音绕梁,而美人销魂。按着常理,冯熙被灌上再烈的酒也不会脸红上头,这时却是真的微醺了。他眼里再无其他,忍不住欺近上去,将她懒腰搂住,那球便从她脚尖又被他勾抢回去。
球又旋在他脚上,他手却搂着赵顽顽的腰背,灼热的酒气熏在她脸上,忍不住就像当着赵煦与群臣的面亲下去。这温湿的嘴唇刚要不顾一切地贴上去,赵顽顽偏头移开,笑说,“真的醉了,再醉如何上马?”
赵煦与众臣看得不亦乐乎,赵煦大声道:“赏心悦目,重重有赏,十四妹,葡萄美酒夜光杯,英雄美人,醉了上马才正配此夜此情此景,朕赏你与冯卿一对夜光杯!”
赵顽顽叹息一声,葡萄美酒夜光杯这诗最后一句是“古来征战几人回”,他这是咒冯熙归不得,但见他那模样,显然还没有这觉悟,还以为自己做了件多附庸风雅之事。怪不得他这大哥过去不得上皇喜欢。
一对夜光杯被拿了上来,那琢玉光粼粼,赵顽顽知道这种玉叫做“白玉精”,不仅仅只是将琼浆玉液倒入时在月下才显得莹亮,而是天生便发着那夜里不寐的柔亮。
她从前未想过会牵挂什么人,眼下要与冯熙分别了,夜里他与自己睡不着时,眼睛便能望见那点点荧光之杯,便觉离人在身侧,突然心里倒涌上一股暖意。
这算是歪打正着。她当真是感激赵煦。
赵煦等人尽了兴,赵顽顽便请求去送别冯熙,那自然赵煦此时候也乐得成全。两人各执了赵煦赏赐的杯子拜过赵煦,这就从宴上出来,一出殿门,立即歌舞喧闹之声便被外面的静谧掩盖下去,夜里寒风呼啸,冯熙与她持重在前面走着,后面一堆侍卫内侍跟随,两人也未说什么话,但听内侍道:“咱们这就带着冯帅去天驷监择马,不知公主能否先等候……”
冯熙向内侍道:“既陛下允了公主送本官,那便让公主先送我去天驷监取马罢。”
内侍犹疑,“可陛下并未说公主也随同去天驷监……”
赵顽顽笑着拿下头上带珠的簪子递过去,“这真是有劳勾当了,天这么冷还得送咱们去那天驷监去。”
冯熙瞥一眼赵顽顽,她在宫中倒是游刃有余,忍不住眉头放松开来,这手也大了胆子地伸进去她大袖,先是用指头勾了勾她的手指,再又握住她,明目张胆地很。
这簪子也不是白给的嘛。
那内监收了东西,自然在前面偷着笑,带着两人往天驷监去。径走了一路过去,到了天驷监门口,赵顽顽仰头看见那金字“天驷监”三个字,随后便听内侍跟后边随着的几个公主内侍和殿前侍卫道:“你们就且在外头等着罢。”这没有皇帝和长官命令,其他人当然是不得进天驷监的,便只能在外面等。
天驷监看门的内监得令,立即给他们开了门,那内侍便引着冯熙与赵顽顽进去。
赵顽顽一眼望去,马匹尽皆也不同寻常,虽然她得见的仪仗马们也皆是威风凛凛,但此时他们没有身上套着那金雕银鞍饰,只以马匹们最纯粹、自然之风姿站在一个个马厩里面,这才让人看出他们原先如此傲然的本色来。
赵顽顽禁不住赞叹:“真是俊美。”
冯熙牵着她手,笑着走到一匹黑得发亮的骏马面前,以手轻抚他的头颅,“这是上皇的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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