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云深处帝王家_疏楼【完结】(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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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熙醉醺醺地,从后面过来将她抱住,将下巴抵在她头顶,“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文迎儿默了一会儿:“是不是你把我从小云寺偷出来的?”

  冯熙的酒霎时便醒了,心头沉下去,低声道:“你想起了?”

  文迎儿摇摇头:“想起得不多,只想到你将我从小云寺里偷出来,捂着我嘴不让人知道。我是从宫里送到寺里的,崔庶人的女儿,官家不起眼儿的庶女。满大街小巷都在唱我大姐姐的故事,这才让我想起了,我应当就是那个帝姬。你是因为什么偷我出来?偷我出来,应当是重罪罢。”

  冯熙顿了顿,她终于是越来越想起了。但该怎么跟她和盘托出?她才在他身边儿过了两头高兴日子,现如今又要将自己置身于那段惨事里。

  但她现在就是一个话匣子,打开来关不住,一心要知道关于她自己的一切事情。

  见冯熙不回答,文迎儿道:“往后我要多听曲儿,多看杂剧,听说满大街都是讲我的事。”

  冯熙感觉到她身上很凉,她脸上无一丝生气。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文迎儿想走,他突然箍得用力了些,叫她动弹不得。她挣扎了一下,冯熙纹丝不动,也不说话,她便不再挣扎了。反正挣扎也没用,眼下这男人劲力是极大的。其实仔细想想,印象里那些把她和她大姐姐拖来拖去的内侍、侍卫什么的,劲力也大得很,自己要是越用力,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就越凶狠,这时候就乖乖地让他们拖着走,然后看自己屁股上单衣被磨破了,开始磨屁股上的肉,磨着磨着就不疼了。

  冯熙的潜意识只是想说,你别走。用在行动上,就是不能松手。

  外头小二喊打烊,冯熙一身酒汗,昏昏沉沉,但目光不敢离开眼前的文迎儿,旋即拉上她的手,攥得紧紧的,却也不敢让她太疼,拉着她一路走下木梯去,看着那梯子,突然笑了一声,对文迎儿道:“你如果再记得多些,便能想起来,你躲在楼梯下面朝外面向我喊话……”

  文迎儿倒也迎合他:“我以前认得你?”

  孔慈在楼下向冯熙告辞,即便此时,冯熙也绝不松开她手。孔慈置的宅就在梁园不远,这时也就抱着小环同他母亲一起步行回了。

  冯君坐在马车里,掀着帘望见孔慈走了,才把帘子放下。文迎儿正要上去,冯熙亦不松手:“我骑马带你。”遂吩咐车夫将车驾走。

  随后带着文迎儿去了店家马厩,将小粽马牵出来,抚摸了它一阵,将她扶上马背,自己牵着那马在旁边走着,道:“你说得不错。是我将你从小云寺偷出来的。我知道你在那寺中后,便想着将你带出来,但着实没法子,直到那日我在禁中当值,远远地见小云寺殿顶冒了火烟,知道是走水……”

  他心慌失措,他非得做点什么闯出去,只怕晚得一步,小云寺的火势就会变大,赵顽顽还在里面。

  那都指挥使酒后滥罚,已是常态,冯熙怂恿弟兄骚乱,一石激起千层浪。冯熙借内乱逃营,马不停蹄奔到小云寺。

  这一行动虽然已策划良久,但他无论如何没想到,那些宫里的人为了灭口,竟然不惜用火烧来掩人耳目。

  他匆匆赶到,不畏火势闯入每一殿室僧房,火势越来越大,烧着的帘幕殿柱往下坍塌,远远地,看见那个傻傻愣愣的赵顽顽正坐在一个大水缸里,浑身湿漉漉的只露出一个头,四周围熊熊燃烧,映趁着她瘦的不成样子的小脸,红彤彤的,痴呆地望过来。从水缸里掉出来的一条铁链子,顺着地挂在旁边快烧断砸下去的梁柱子上。

  冯熙冲过去砍断铁链,将她从水缸里抱起来,赵顽顽指着地上说:“瞧,瞧她,她死了。”

  冯熙转眼望去。

  那是一个女尼,身上穿着僧人的衣裳,头被旁边的木头杆子砸中躺在地上,火势尚未烧着她。

  “她敲我脑袋,我也敲她脑袋,她力气没我大,哈哈哈。”赵顽顽趴在冯熙背上说。

  冯熙当下将那水缸打烂,让水缸里的水流出来,暂缓火势,随即将那尼姑身上衣裳扒下,对赵顽顽说,“换上这件,我带你出去。”

  赵顽顽愣了愣,推他:“不穿,我不出去,我要等我爹爹下旨呢。”

  “你跟我出去!”

  她力气极大,然而再大总不会比得上冯熙。冯熙将她强行按在地上,扒掉她身上衣物。烈焰即将焚身,他顾不得怜香惜玉。

  而此时冯熙却害怕她只记得他强行剥开她衣裳、带她走、捂着她口的这些记忆。他即便解释,也无法磨灭自己那时狰狞的表情。她想起这些情形的痛苦,或许解释就显得苍白无力了。

  果然,即便是同她说完,她却也只是眉头越簇越紧,浑身越来越冷,他不知道文迎儿究竟想起来的是哪些。或许有的话他说起来,她都觉得像编的。

  冯熙屏息一口气,只能继续说:“我回宫后,便在侍卫亲军辗转,待过钧容直、金枪班、茶水侍卫。我护卫汉王时,时常见你,后来……”

  这些事情言语是解释不清的。冯熙自然无法跟文迎儿说,是你先招惹的我,而我那时并未敢高攀你这帝姬,即便日夜辗转反侧,才知道心意已经全部给你,绝无法再悔改,可却什么都没做,知道你落难我也不知你是何状况,只能四处探查你的消息,而得到你将出宫建府,甚至即将下降他人的消息,那我这一颗心头大石也算落下。只要你活着就好,下降他人,我能远观便也可了此残生。

  无法说出口的话,在文迎儿听来就是另外一层意思。这个侍卫觊觎她,在宫里得不到她,而在宫外见她落难强行将她偷出来,看她疯疯傻傻所幸娶回家豢着,骗她当傻媳,直到她现在想起来了,瞒不住了,才将真相告诉与她。

  文迎儿在马上不说话,手紧紧地攥着缰绳。方才冯熙握过她手的地方,她用袖子摩挲地擦净。

  冯熙望见了这个动作,吞下去一口咸腥。言辞变得索然无味,冯熙倒是顶想告诉她许多过去的事,那些好的,两人相爱的细小事情,但已经没什么说话的余地。他于是也就不再说话。

  她越是不动声色地,越是冷淡疏离地,冯熙就越能察觉她心里的意思。

  她恐怕要千方百计地离开自己了。

  ☆、崇德一

  “哇……”哭声震天, 赵顽顽从外面跑过来, 仰头看了一眼高耸的重檐歇山顶,怀里正抱着洗儿果子,头上的角冠没戴稳, 踉踉跄跄跑进兰薰殿去。

  里边已经站满了人, 大多是宗家的兄弟姊妹,有的面熟有的不面熟,在外面围着都还不敢坐下。

  内殿小婴儿还在哭,这个时候还没抱出来。她进殿还没站稳, 一个熟面向她喊了一声,“崇德,这边。”

  她看过去, 是和她同龄的十二姐韵德,她声音不大,柔柔软软的,朝她一招手。赵顽顽见没地方站, 就凑过去挤在一块了。

  “怎么来这么多人呐。”

  “是啊, 都没尊卑了。”韵德低声抱怨,宗女宗子们都是穿得平常衣裳挤在一起, 都是为了看小皇子三朝礼,但却跟元宵在门楼看杂戏花灯一样挤,让人还以为是寻常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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