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两人都有些不寒而栗。
张予明想到最近家人的异常表现,脸色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应该……应该不会吧?
这一连串惊变下来,他只觉猝不及防,心力交瘁,情感像是泡在冰水里,冻住了,一时间脑子里转不过弯,做不出什么反应来。
手下机械地操控着表盘起飞,向着珑月塔的地方去。
其实,根本不用靠近,隔着好几十里看上一眼,他就知道,董纾的家人已经毫无生理。
密密麻麻如蚁群一样的飞船和星舰依次铺开,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到边际,无数异形在地面接壤,摆弄着什么材料,看他们的布局和动作,像是要在这里建一个巨大的巢穴。
在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两个活人,只怕连一只活物都存不下来。
张予明什么都没说,沉默地调转方向,往自己家的方向开去。
董纾嘴唇哆哆嗦嗦,胸口急促地喘息着,泪水噼里啪啦落下来,浇到他的腿上,很快洇染出一片湿痕。
“董哥,节哀。”安慰人的词汇太贫乏,太苍白,无论说什么也补不上对方心里的血洞。
董纾手握成拳,血迹斑驳的手背泛出青筋,他眼睛通红:“我妹妹上个月刚满五岁,特别可爱特别黏人,今天早上我出门时,她拽着我让我抱抱她,因为担心迟到,我拒绝了她……”他双手抱住头,泣不成声。
你日日都可以见到的那些平常,在某一瞬间,可能会天翻地覆,再也寻不回来。
世事无常。
张予明抿紧嘴唇,心慌得不成样子,既担心父母双亲,又担心苏拂。
异形显然是有备而来,那么苏拂的离开,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设计?
饶是无知如他,心里也清楚,只要苏拂还在,这些威胁都只是暂时的,等她反应过来,这些怪物根本没有一争之力。
那么,如果它们有后招呢?
他心思再玲珑,身体却受限于这具臭皮囊之中,什么都做不成,只能干着急。
要是自己,没有这么弱该多好。
离家越近,异形便越少,行驶至别墅区内,几乎已经见不到异形的踪迹。
张予明终于松了一口气。
将星舰停在自家院子,他打开门跳出来,喊道:“父亲,母亲,你们还好吗?”
管家刘叔先迎出来,道:“小少爷,你可算回来了!先生和太太们都快急死了!专程派了十几名保镖出去寻你,到现在都杳无音讯,我们都要被你吓死了!”
张介甫和蓝湘等人也迎了出来,神色又惊又喜。
张予明仔细观察他们的神色,感觉不似做伪,心道或许是自己被吓破了胆,草木皆兵的。
他回身拉董纾下来:“董哥,我家暂时还算安全,你先在这里休息休息,我们都没什么自保能力,在外面晃悠也只是白白送人头,不如躲在这儿,等外面局势明朗了再说。”
董纾惊魂未定,四处打量打量,疑道:“这是……你家?”不是说他是从鹿鸣星来的穷小子吗?怎么能住得起这样高档的别墅区?
张予明挠挠头,看瞒不过去,索性坦然承认:“对不住,我之前骗了你们,其实我是个纨绔子弟,担心直接进天机院,你们会以有色眼镜看我,所以才伪造了个身份。”
纨绔子弟……张予明……董纾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什么。
“你!你是张家的人?那苏将军是……是你的……”他张大嘴巴,一脸匪夷所思。
张予明脸红了红:“是的,她是我的妻子。”
☆、筹谋
一行人在张家别墅里躲了十余天,幸好张家备用的食物和水很充分,才没有落到弹尽粮绝的境地。
张予明数次想出去打探消息,都被蓝湘死死拉住。
“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出去了不是送死吗?”蓝湘美丽的面容上满是惊惧。
张予明皱眉:“我担心苏苏收到消息后赶回来,中了它们的埋伏。”
蓝湘斥道:“人家苏将军是什么人,怎么可能被它们制住?我倒是盼着她赶快回来,我们就可以得救了。”
张予明心中的忧虑却丝毫未减。
张介甫站在拐角的阴影处,奢华有质感的衣服包裹着的脊背,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弯曲着,他悄悄看着他儿子,吞了吞口水。
同一时间,白泽的许多人,都静静躲在某个角落里,不敢发出一丝声音,惊惧地苟且偷生。
奇怪的是,除了异形降落那天展开的大肆屠杀外,这些天来,它们竟像是销声匿迹一般,彻底蛰伏下来。
这种安静,有时候会让人心生恍惚,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冗长的噩梦,等到梦醒,最爱的人还好好地躺在身边。
皇宫正殿,一个身着朱红色绣黑色龙纹帝服的男人端坐在正殿上,他眉眼清隽,神色间却再无一丝之前的温柔内敛,充满了狠辣绝然的气势。
他手中握着一个燕子造型的木雕,雕刻手法极为拙劣,看着不过是街边地摊上随处可见的普通玩具,然而燕子的曲线极为光滑,泛着隐隐的光泽,显然是被人摩挲过千万次。
他缓缓抚摸着燕子的一双翼翅,嘴角似笑非笑,眼底却冰凉冰凉的没有温度。
一个绝美的女人旁若无人地走入大殿,初春乍暖还寒的天气里,她竟像完全不怕冷似的,只着了一袭淡紫色的轻纱,裙摆上绣满桃花,行走间腰肢袅娜,一双玉腿若隐若现,美不胜收。
她径直走上帝王威严的高台,站在最顶端,斜斜倚坐入男人怀中,纤长的玉指抚过男人衣领,声音暗哑,带着难言的诱惑:“三殿下……不,我应该改口叫陛下了呢!”
女人娇滴滴笑起来,花枝乱颤,云鬓倾斜。
面对这世间无二的美色,宗慕回应的话却暗藏机锋:“贺兰蓁蓁……不,或许我应该称你为……异形女王。”
贺兰蓁蓁媚眼如丝,斜睨着他道:“陛下可真是慧眼如炬,竟能识破我的身份,不知道我是哪里露了破绽?”
宗慕道:“不是女王露了破绽,而是你找的那位替身实在没有身居高位的魄力和气场。”他早就知道和他对话的人是傀儡,这时候见到真主,不由提起百倍的戒心。
他早收到手下回报,说异形大军并不像之前约定好的那样一战即退,反而踞守一方,安营扎寨,恐怕所图甚大。
不过,幸好他还有守护军团这张王牌在手,任贺兰蓁蓁再怎样狼子野心,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算起来,苏拂也该回来了吧?”贺兰蓁蓁伸出嫩白的脚丫,蹭了蹭宗慕的小腿,软语娇声道。
宗慕点了点头。
贺兰蓁蓁嘻嘻笑出声:“听说她拿你父亲当亲人一样看待呢,也不知道等她回来,看见那具高度腐败的尸身,会是副什么表情。”
饶是狠毒如她,也不得不佩服这个男人,不是谁都有胆量和狠心能够弑父杀弟,将自己变成真正的孤家寡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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