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黑暗的密道,透过打开的金属门,里面的密室一览无余,除了宗慕匍匐在地的尸体外,空空荡荡。
二人心里同时咯噔一声。
晚了一步,人这会儿只怕已经被异形捉走,转移到别处了。
张予明脚下一软,险些要跌倒。
他深吸口气,强拖起虚浮的步伐,走进密室。
宗慕死状凄惨,圆睁双目,身下有一大滩血迹,显然是刚死不久,血还未完全干涸。
墙上也有大片大片喷溅的血,时日较长,已经变成了暗红色,血渍的形状像一朵盛开的血色牡丹。
几条铁链无精打采地垂落着,链条顶端也沾着血,无一不昭示着它们曾经做下的恶行。
墙角另堆放着几件衣物,说是衣物都有些勉强,不如说是碎裂的布条,布条上同样布满血污。
他走到衣物面前,无力地跪坐在地上,手剧烈颤抖着,揪住一片绣着修竹的白色衣角。
这衣服他认得,还是过年的时候,他执意给她添置的。
当时她望着兴致勃勃在她身上比划衣服的他,很有些无奈:“予明,你去年给我买的衣服我都还没穿完,没必要再买。”
他故作生气状,闪亮的眼睛却暴露了愉悦的心情,半威胁半撒娇道:“不行,新年必须要穿新衣服,我家苏苏可是天燕第一女将军,如果穿得随随便便的,别人会笑话我小气,不肯给你花钱!”
她被他这一通乱七八糟的狡辩逗笑,彻底没了脾气,站成一个标准的衣架子,由着他折腾。
大包小包买了一堆的他,提着衣服正要带她去吃饭,经过一个橱窗,一眼看上里面模特身上穿着的这件绣满竹枝的白色衬衣,当即买了下来。
一节复一节,千枝攒万叶。我自不开花,免撩蜂与蝶。
在他贫乏的学识里,唯有这首诗印象深刻,儿时他还在想,总有人拿竹来拟人,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这种清雅高洁?
如今遇见了苏拂,所有的想象化为了具象。
张予明剧烈地抽搐着,手指紧紧攥住那片已经脏了的衣角,心好像被什么大力狠狠撕扯,然后生生剪成碎片,踩入泥中。
疼。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不言而喻。
她受到过什么非人的虐待折磨,在这里又是如何捱过十几天的的,他想都不敢想。
她不比寻常女子,长就一身铮铮傲骨,受到□□时,只怕要比别人更加痛不欲生。
大喜大悲之下,喉中一股腥甜上涌,太阳穴也突突的直跳,头疼得要炸开。
“人渣……”宗琪也怒极,在室内徘徊走动几次,不顾宗慕是他三哥,伸脚狠狠在他尸体上踹了两脚。
他想安慰张予明:“姐夫,你……”却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才好。
发生这种事,男人没几个不介意的吧?多多少少心里都会有些硌应。
可那是他苏姐姐啊,她那么好,这件事又不怪她。
他还待再说,却见张予明狠狠擦了擦嘴角的血,用力抽了自己两个耳光,声音响亮地回荡在密室里。
他唬了一跳:“姐……姐夫,你怎么了?”
张予明声音嘶哑:“全怪我没用,怪我自己蠢,让她独自一人在这里受人欺负,我对不起她。”
他用力咽下口中腥甜,扶住墙站起来,神情坚毅:“不过……活着就好。”所谓贞洁,和她的性命相比,不值一提。
只要她活着,他的人生就会有光明,有希望。
他看向惊怔的宗琪道:“九殿下,我要去救苏苏,此去千难万险,九死一生,殿下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宗琪回过神来,看他的眼神悄悄起了变化,他用力点头:“自然是要救的,算我一个!”看来,果然像苏姐姐之前说过的那样,不能以貌取人,是他肤浅了。
两人回到地面上,看见先前那艘大型飞船已经离开,地面上的异形却只多不少,骁勇异常,显然是打算赶尽杀绝。
战士们已成强弩之末,勉力支撑着,不时有人倒下,被异形撕扯吞食。
张予明道:“殿下,这样硬拼不是办法,不如暂时退守,保存实力,等我们把苏苏救出来之后再从长计议。”
宗琪也深以为然,两人快速回到湖边,看见傅青已经清醒过来,在董纾的搀扶下勉强站起。
两人将情况说明,傅青听闻苏拂还活着,不由又喜又愧道:“没想到陛下……宗慕那个小人竟然在我们眼皮子底下暗害将军,是我们没用,辜负了将军的信任!”他看向狼藉的战场,一双虎目通红。
宗琪劝他:“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不如集结残存兵力,暂时退守,先解救苏姐姐要紧。”
他想了想建议道:“我们不如先去皇陵暂避,九峰山那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而且……”
他左右看了看,小声道:“我父皇在那儿另辟了一处暗库,里面藏了不少冷兵器,我知道怎么进去。”狡兔三窟,更何况宗元那般多疑,可纵使再谨慎小心,他也一定没有料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具备那样的胆色和狠心。
张予明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飞到苏拂身边,把她从那些怪物手中抢回来,可他也清楚,当前实力相差悬殊,只能暂且忍耐,探查清楚敌方情况,再寻找良机。
傅青知道这不是争一时之气的时候,思忖片刻便点头同意:“好,我立刻召他们退回来,就依九殿下所说,先去皇陵整顿,我会另外派人迅速去探查将军踪迹,如无意外,她应当在刚刚那艘飞船上,此时还没走远。”
董纾搀着他自去奔忙,张予明此时才觉得浑身无力,脚底一歪便要栽倒。
宗琪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他,担心地道:“姐夫,我扶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会儿吧,别姐姐还没找到,你先撑不住了。”
张予明咬咬牙,勉力站稳,声音沙哑难听:“我没事。”
一天之内遭逢大变,亲人尽失,爱人遭辱,下落不明,然而他比众人想象的,都要坚强。
知道她还活着,他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能在这时候倒下去?
他胡子拉碴、形销骨立的模样,让宗琪看了都觉得有些不忍。
“情”之一字,原来这么苦涩么?
☆、插曲
雨势渐渐停了,天色昏暗下来,从浅灰很快便过渡成了幽深的浓墨。
傅青将残部集结成队,原先上百万的大军折损过半,只剩下不到四十万人,且有许多人身受重伤,无法行动。
整理好还能用的飞行器,将伤患一一抬进去,简单处理先行送走后,剩下的大军向着皇陵方向步行前进。
探查苏拂去向的人已经派了出去,张予明心慌意乱,完全坐不下来,索性和宗琪一同前往市区搜寻伤药。
“姐夫,你身体撑得住吗?”宗琪一脚踏进沉沉的夜色里,手中照明器微弱的灯光只能照亮前方一小块范围。
张予明紧随其后,刚刚补充了点压缩饼干和水分的他,气色略微好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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