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进屋,不得不自己解了外衣的襟带,大口的呼吸。恨不得找个扇子来扇扇。
母后却是正襟危坐,“心静自然凉!”她对我说。
然后又说,“那两个,哀家罚便罚了,也不稀罕听她们的辩解。本来还想将两人全都发到佛堂里罚跪。后来一想又怕这两人在佛堂里当面打起来,污了神佛的眼。大过年的,哀家也不想看那鸡飞狗跳的戏码。”
我沉默。
“昨日那样大事,我儿倒能像没事人似的。”母后瞪我一眼,“今天是祭祖之日,我倒想好好听我儿分辨分辨,曜儿你还守不守得住江山基业?还能不能保住我母子的命在?”母后的声音有些发抖,“别以为我听不出楚贤妃昨日宴上话里话外,都是在直指冯家!”
我干笑一声,心里却一下子重逾千钧。我知道这事瞒不过母后了。
“你们可有证据?”母后问。
我摇头。
母后心痛的看我。
此时与母后坐得近了,我才看出母后眼圈都是微青,知道她老人家怕上一夜没好好睡。为了昨天的事想了一夜。
果然,母后在长时间的沉吟后,又问:“大肇三镇二十四营,你有把握的有几营?”母后一下子就戳到了我的痛处。
说到此处,我几乎要对着母后落泪了,知子莫如母,母后明明白白知道了我的难处。我说不出话来,只能对着母后摇头。
母后长叹一声,“哀家就知道!当初那么多大臣反对,你却一意孤行,偏要提升冯家军权。”母后的手指狠狠戳在我的额头上,“你这孩子,怎么竟会一头栽在女人身上。你父皇也好,哀家也好,都不是你这等的情种!”
可父皇也好,母后也好,不也都一直教我仁义爱人吗?我爱了,结果却是这样!
“那我儿对此有什么打算?如今娘罚她也只能小罚,人家背后羽翼已丰,你这里又没有证据!”母后看我好似有些恨铁不成钢。
“留着她,儿以后慢慢杀。”我对着母后发誓。“儿总有办法拿回儿自己的东西。”
母后看着我恨的咬牙,“所以你就转了头去喜欢楚司南那妖女了是吧?”
我惶惑不解的看着母后。“昨天是阿南救下了我。”
母后点头,“娘不懂朝政,”母后说,“可你想利用她,就不怕被她反利用了?”母后再一次用手指戳我额头,“为娘总是不信任南人。别的不说,他们男女间放涎没规矩,你知不知道?”
“娘,你说的是公主府那事吧,那是有人陷害楚贤妃。楚贤妃天天与儿在一起,绝没有苟且之事。”终于说到了阿南。
“陷害?”母后冷笑,“那我儿来告诉为娘,那个酩香先生是怎么回事?他一个孤身男子,凭什么就住在公主府里?”
“那是……”
“别忘了你九弟那娘,自己妖冶媚惑不说,还带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进宫。”
我眼睛一亮,“可父皇不也好好的坐着江山吗?”
母后急得用帕子甩我脸上,“你父皇是什么人!更何况,我儿又怎知他们南人的心里,就算此时干净,以后呢?心里呢?我儿凭什么担保那女人在面对我儿时心底无私?”
我发呆,我得承认,时至今日,面对阿南的心……我仍然没有自信。阿南的心我从来把握不住。她甚至不比冯嫣儿,她在我面前连装都不装。阿南在乎南朝百姓,在乎旧友故交。在乎一切她曾经的记忆和附加在她身上的责任。阿南的心那么大,我用什么来填满它?
母后担忧的叹了口气,“娘早不喜楚司南那样的女子,平日里三灾两病的,总不见好的时候。可昨日你看她质问何紫鱼时那汹汹的气势,哪里是个善良女子该有在样子。”
我忙说:“楚贤妃就是那样的人,母后没见她在江南为儿办事的样子,比昨天还勇猛呢。”阿南的确是个奇特的小女人。她那小小的身体里,其实藏着惊人的爆发力。气质天成,就是和别的女人不一样。
母后不与我争辩,“娘要的也不多,只求她别像冯家那位似的,五六年也生不出个蛋来。她若真是好的,快给我儿添丁就比什么都强。”
“阿南她肯定行。”我忙说,“别看阿南瘦,她生儿子的时候肯定有力气。”
母后白我一眼,又长叹一声,“你父皇一蹬腿走了,就把个江山天下扔给了曜儿。可我们孤儿寡母的,却是没本事守住这份家业。靠别人又靠不住,这可怎么办?全怪母后我不懂得理政,不然也好帮你一把。”说着,母后哀哀的落下泪来。“以后,母后再不躲懒,这后宫,母后拼着老命帮你看着,我儿就专盯着朝堂。娘就不信,我儿这么聪明的人,还能搞不定那起白算计的小人!”母后咬了牙,似乎有什么打算。
可我不要母后帮我管后宫,因为我舍不得阿南总是受罚,这话我还没对母后说呢。
第84章 阙
母后下了决心,我不知这是好是坏。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若再重新开始劳心劳力,不知身体不能支撑。
可母后要我别担心了,“娘不会为难楚贤妃,娘也指望着她能为哀家生个孙子呢。”母后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娘倒是另有个提议。关于钱宝宝的。”母后看我瞪起了眼睛,忙说,“娘的意思是,你这后宫到底缺个得力的人,钱宝宝起码做事尽心,若是林美人那边能好好生下那孩子。你不妨赐她的一个德妃之位,让她帮着管事。又不是要你封她皇后。你这么紧张做甚?”母后嗔我一眼。
那阿南呢?母后打算把阿南至于何地?
“我儿放心,楚贤妃那边娘也会帮你安顿好的。最近她最好安分点,别再惹事。等过一阵子,外面关于她的风言风语自然也消停了。那时她若能为你生个一个半女,你封她当皇后也没什么不可以。”
我很奇怪的看看母后,母后这就谈到封后的事情,想的还真长远。我都还没敢向那方向想呢。可不知为什么,我还是有些不安。母后就这么容易按受阿南了?
母后的雷厉风行,一下子把后宫全都镇住了。冯嫣儿的摘星阁和阿南的长信宫全都变得静悄悄的。阿南也还罢了。且把冰清放上几日也不至于蒙尘。摘星阁里没了歌舞声传出,让宫里许多人都有些不习惯。
对此,我心里倒也不怎样,可宫中有些巴结着冯嫣儿的,怕是都不安了。
我从初三起又开始接到各地上来的奏折,大多都是年前就发出的。三天就堆积得很多了。官员有五天假期,我却其实一天也没有。事实上,我也不敢休息,我的对手除夕都能对我下手,他们岂会放过年节期间这么好的机会?
他们不休息,我又怎敢放松自己!
我把这些奏折都搬到长信宫。倚着窗一本本的看过来。却拟诏,或指示。每事都给个交待。
阿南背对我坐着,她也在看东西,是我给她的关于南北贸易的方案。这是我收集了各方的意见,好不容易编出来的,如今也想看看阿南有什么建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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