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赵公子!全是骗人的把戏!
按理,九弟不该出现在这里,大肇的王法,蕃王若非奉诏,不得离开封地。但此时,一切已经乱了套了。
父皇很爱九弟,他一直当着我们的面不止一次的盛赞九弟,觉得九弟是所有孩子中最聪惠的。父皇也的确没看错人。不知为什么,九弟好像的确是比任何兄弟都要聪明。至少,他拆孔明锁,解九连环,样样都比我快,说来他还比我小着两岁,但他学会的东西好像一直要比我多。
这一点我甘拜下风,承认九弟的得宠,并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南人的母亲能讨父皇的欢心。
但,他出色也好,得宠好罢,如今是我坐了皇位。他若还存幻想,那结果不言自明。
阿南也是见过九弟的。所以她看到那个船头上的白色身影时,一点也没吃惊。她只再一次问我:“皇上对这条鱼可还满意?”
我此时暗暗的咬牙,君晁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的现了身,可见他真是什么都不怕了。我知他以前总是盯着二哥较劲,不大看得上我这个四哥。后来父皇居然把皇位给了我时,他曾经号啕大哭,跪在父皇面前不肯离去。他想不通,为何得皇位的会是我这个样样都不突出的四哥。但父皇至死也没有给他一个解释。
他临行去封地前,是我送的他,他曾问我:“有我这样的兄弟外放富庶的湘楚,四哥你睡得着觉吗?还不如把我放到更远的边垂,我好为四哥守着江山天下。”
他那话初听着顺耳,细细一想,全是恨意与机锋。我那时默默的忍了。
我还是放了他远行。我想,他终究是我的弟弟。
可这事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到底是哪里不对,我却又说不上来。我只知道,九弟温润如玉的外表下,从来都是决绝狠毒的心肠。他对兄弟向来都不宽和。连二哥那粗人都认为,大哥先太子是死在九弟的手上。
老九此时就这样现身,不是他一贯的作派。这让我很不安心,可我还没相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边船上已经起了催促之声。
“我家主人问,送的葡萄可还可口?”大画舫上的家丁大声向这边询问。
邓芸不动,嗑他的瓜子。阿南粉唇一撅,一片葡萄皮飞出了舷窗。接着又飞了个媚眼出去。却是无声。这就算是阿南的回答吧。
阿南的作为让我突然明白,这就是诈术。你一动我一动,你不说明,我就也不明说,你让我猜,我也让你猜。无数的可能包含在其中,看谁是先耐不住的那个。
反正先耐不住的,不会是阿南。 这一点我心里清楚。毕竟阿南曾在我宫中忍了十年,才忍到了脱身的那一天。她是这世上最坚韧的小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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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捷对
我看不清此时九弟的表情。但我猜他一定饶有趣味的俯视我们这小小的画舫。小小的画舫,半露粉面的神秘的美人。贪心的九弟,很难不受诱惑。
九弟果然先耐不住了。
“我家公子说了,姑娘琴技不错,大约放眼大肇也再找不出第二人来。但我家公子不爱听琴,他想找个能谈得来话的红颜。不知姑娘是不是能合我家公子的意,若能合意,我家公子奉上的缠头,那是绝不会让姑娘失望的。”
九弟总是这样,他最喜卖弄他的聪明,到了此时还要来这一手。难不成他还想要阿南来解九连环?
不用阿南吱声,靠在门边的邓芸接嘴极快,他装模作样抛洒着他的媚眼,“这位俊俏的公子听着:我家小姐也是个挑人的主儿。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上得我家小姐的画舫。至于缠头……你快休要提起,这金陵城中,没有我家小姐看得上眼的利事。公子有什么本事,先得亮出来让我家小姐看看,满意与否,还在我家小姐定夺。”
诈术,比的是,谁先沉不住气。
老九一向是个自信的人。我知道,这一回他是有备而来。所以,不用说,自然是他来推动这戏唱下去。
在短暂的冷场后,老九的声音从舷窗处传了进来:“红娘子,簪银花,入寺降香,连翘百步,含羞求云母天仙早遇宾郎。”
我一愣,很快明白老九这是出了一个对联的上联。这算是他的故伎重施,他一向自持脑子好,,喜欢用他的捷对在父皇面前卖弄。
这对子出得很绝,一听就有调笑之意。多少还讽刺阿南盛装打扮,明明是出来勾人,却还故作姿态。
阿南显然也听出来了,她愣了一下,接着嗔怒的向窗外瞪了一眼。想了想,她有些气愤地揪下头上簪的珠花,赌气隔了窗向水中抛洒。我看到她专门簪上的那朵艳丽的剪绒牡丹,此时也落入水中。粉嫩娇艳的花朵,在暗沉的水面上格外刺眼。
真可惜!我想,其实阿南戴那牡丹还是挺美的。
牡丹花在水面上打了个旋,向远一点的地方飘去。
九弟咯咯的笑着,“小娘子勿燥,我这药名对的确难了点,你若想不出也不怪你,只要你陪我睡上一夜便好。”
大舫上有人用竹杆从水里挑起那朵剪绒的牡丹,递到了九弟手上。九弟把玩着,又送到鼻边嗅了嗅,“不然小娘子认个输,我也可以放过你,免得你身边有人不情愿。其实我还是更喜男风,把你身边的龟奴、小倌全送了我也行。”
阿南生气,哗的一下拉了身边的窗帘。
我想了一下,提醒阿南:“白头翁,跨海马,手持大戟,甘遂伏令,迎辇封车前将军立赐国老。”
要知道,老九的对子里,含着九味药名,想要应对,不仅得字面相扣,还得同样以药名应之,我怕阿南应付不来。
阿南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有了些惊奇。只这一眼,我心里就暗暗有些小得意,她一定是没想到,我应对的本事也不差吧。我这下联也有九味药,而且很工整呢。
只见阿南略想了想后,用手拨了一下琴弦,脆生生的隔窗应道:“皂角儿,驾河车,遇水见愁,断魂独活,砒霜挥草茅大戟沦为木贼。”
声音清脆,用的是婉转的南音,此时入我耳中,竟如仙乐般好听。让我几乎没注意到她这应对中用了许多高妙的技巧,且不说字字相扣,用了砒霜谐音披霜,单是这对子的应景和暗讽的意味,甚至比九弟的上联还入木三分。比我那下联更是高明了许多。
阿南果然聪明,不负她那妖女的名声。
我不由得对这小东西刮目相看,她到底还暗藏了多少我不知道的本事?
邓芸在一旁噗噗的暗笑不已。向发呆的我做了个鬼脸。
对面的舫上沉寂了,想来老九也知道自己被骂。他那上联本就有些调戏的意味,如今被骂也是活该,我想他应该多少也有点羞耻之心吧。老九自诩聪明,一向以为世无对手。这下可算是吃了蹩。
不一会儿,对面舫上又送了一只提篮过来。邓芸揭开一看,竟是整整一篮南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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