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时,我看到了这双眼睛,那双急于置我于死地的眼睛。在那极似九弟的虚浮面具之下,是一双满是急切的杀人的眼睛。
他无论戴上什么样的面具,我永远都能认出这双眼睛。因为我第一次意识到,这双眼睛很像一个人——冯骥!
电光火石间,我唯一的想法就是:杀了他!
可那双眼睛本来就一直在看着我。此时,他比我更早的做出了判断。
我甚至都没有来得急提醒阿南,那个男人就闪电般的在我眼前出了手。我眼睁睁看到他袖中寒光一闪,一把藏在袖中的短剑的直指离他更近的阿南。
我的心一瞬间停止了跳动,但我手上的剑却还是飞刺了出去。同时用另一只手去拖阿南。我做这一切的时候,全出于本能,根本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
这一瞬间,我在和那男人拼速度。丝缕之微,就决定三个人的胜败。
那个男人一定也知道这一点,他的眼睛里凶光毕露。
但我没想到,速度更快的是阿南。她几乎就在我们两人出手的同时,双手同时挥出,动作轻盈似舞蹈,可广袖脑震荡风驰电掣,那迅疾的动作带起的风,连我都感觉到了。
阿南不会武功,这一点我早知道,可她的出手却如武林高手般的老练决然,好像根本不知道危险。
我来不及细想阿南到底要干什么,已经一把带住了她的纤腰,将她整个人带到我的怀里,让她勘勘躲过了那人刺向她的剑锋。真是十分的危险。
小东西,主就算为我办事,也用不着这样拼命啊!
而我的剑也几乎与此同时,与那人的剑锋相交,激起几星火花。
我抱着阿南连退几步。
此时,阿南抛洒出的药粉已经在小小的船舱中弥漫,白色中烟雾带着奇异的香气。妖异的甜美味道直扑我的鼻孔。有那么一瞬间,烟气甚至迷住了我的眼睛,让我看不清对面那个敌人的身影。
我这才知道阿南打的是什么主意,原来她一开始就是想向对方下毒的。她的袖中藏好了药粉,想诱惑对方来嗅。不过我的突然发难,有点破坏了她的计划,,让她不得不突然出手。这小东西打得好算盘!
我此时有点心疼阿南,她为我做事,真的是尽力了。我长着眼睛,自然是看得出来。
我听到怀里阿南咯咯的笑了两声。对面那人已经瞬间变了脸色。
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对面的人面色却已经完全变成了苍白,他踉跄了一下,奋力一挣,剑锋划过了把阿南的古琴,断弦发出铿的一声巨响。
我约略一想,知道阿南在给我吃的葡萄上做了手脚,事先放了解毒的药。阿南真的是:一步步都精心计划,毫无遗漏。想到此处,我搂她的手臂不由一紧。
“阿南!”对面的邓芸惊叫了一声,他瞪着阿南的眼神吓了我一跳。
我忙低头看看怀中的阿南,她好好的,向邓芸笑了一下。
我再抬头时,邓芸手中的玉笛已经袭上了那人的后脑。他出手凶狠怀着怒气。
我没有多想,只欣喜的大叫了一声:“好!”眼看那人再无逃脱的生理。
我自己也都不怎么相信,我能这么容易的解决掉一个我的心头大患。我甚至还没来得及弄清他到底是谁,与冯家是何关系。但无论如何,死了就好,我的恶梦也许就能提前结束了。我不由睁大的眼睛,期待奇迹。
就在这最最要紧的时候,我们的小画舫突然剧烈的一晃。
我从小在北方长大,不习水性,走马打球也许内行,可在摇晃的船上却一下子失了下盘。在小画舫倾斜的一瞬间,我裹着阿南一起摔了出去。只来得及勉勉强强把阿南护在怀里。
到了此时,阿南倒没忘记在我怀里说了声:“谢皇上。”
外面的喊杀声大起。我挣扎着爬起来,这一次,我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九弟。
刚才剧烈的撞击,让我们的小画舫侧舷裂了一道口子,从那破口处,我看到了九弟那久违的笑容。温良舒和,十分贤德的样子。这才是我看惯的九弟,可他目光中隐藏的狰狞,却让我心中一凉。
“毁了那船!”我似乎听到九弟这样喊。
又一次剧烈的撞击让还来及站稳的我再次摔了出去。我们小小的画舫这一回彻底倾覆。在我抱着阿南滚入水中的最后瞬间,我看到我的仇人李逸也一头栽到了水里。
我没有死,这一点我很清楚,我甚至足够清醒的知道阿南反手托住了我的身体,接着邓芸也游了过来,我弊住了气,借着他们两人的力量,随着他们一起上浮,一直到露出水面时,我都还是很清醒。我看到了水面上围攻九弟大画舫的激战,听到邓芸叫好的声音,还听到阿南对我说:“皇上放心,他是逃不掉的。我早布置了人在上风口撒迷药,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我甚至好像对阿南说了,我更想要抓的是水底那个刺客。我甚至想自己潜了水下去再试试。
我记得阿南用一只手抹着自己脸上的水,根本没当回事的对我说:“那只是个刺客而已。逃就逃了呗。”
我想申辩,对阿南说那个刺客对我很重要。可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我的腹内,突然一阵剧痛。
一直在我腹内、不时隐隐做痛的钩吻,恰恰在此时猛烈的发作了。
一股甜腥从腹内涌向了喉头,我来不及张口,热乎乎的血就从口中喷了出来。
阿南大声的惊叫。我本还想安抚她,对她说这只是老毛病,没什么要紧。可我才张了口就发觉这一回不对劲。
接下来,我的一切都好像进入了梦中,我知道阿南和邓芸抱着我向岸边游,可我已经一点也出不了力。我甚至知道自己被人七手八脚的抬了走,听到他们大声的问皇上是怎么了。可我也没办法回答他们。
这一回,我的身体不再是被漫天的风雪所裹挟,我觉得我这一回是是掉进了火海里,就好像是对我重生的某种报偿,上天这一回用滚烫的热度来侵蚀我的身体。我的心从冰冻从快速苏醒,却又被立即投入烈火中炙烤。不,不对,这热度是起自我的体内,从里向外,一寸寸的舔食我的肌体,那些火焰奔窜着,想突破我的身体,得到释放。
“热!”我大声的喊,想自己撕掉自己身上的衣物。
“别急别急,来啦来啦。”我还没能分辨说话的是谁,清凉的液体已经倒入了我的口中。这液体有些苦味,却暂时压住了我的心火。
我得到了暂时的安宁,想起自己是在哪里。我这是在江南的金陵,我这是在为自己寻找一条生路。可到处都是炎焰,出路在哪里?
“抓,抓住他们。”我好像听到自己在下命令。可我该抓住谁呢?孤寂之中,好像到处都是我的敌人。只有我一个人,从城头远远地俯视着别人的狂欢。
不管我承认不承认,我怕了。我不愿一个人孤独的死去。我想挣扎着活下去。可不久,下一波滚烫又从腹内升起,我呼呼的急喘,感受着喉咙的刺痛,热度越来越高,我觉得自己一定是在向外我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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