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怕是弄错了,”阿南也学冯嫣儿,掩了口笑,她这一学,冯嫣儿的做作便被无限放大,“我听说,芸哥儿正是与淑妃的两位兄弟玩的最好。”她戳穿我的话。这小东西也不是什么好人啊!
邓芸的确最近在有意结交冯家,我知这小子心机颇深,所以乐得看他如何玩转洛京。就像冯家与邓芸交往是别有所图一样。
可我的戏得演下去,“真的吗”我假装才知道,“淑妃家里看芸哥儿如何?有没有向他提过这事?”我问冯嫣儿,“京城中,堪配冯家的人可不多啊。”我提醒她。
算邓芸倒霉吧,不知真把那个绿的给他,他是不是吃得消。
“我家里倒还没考虑她二人的婚事……”房间里大约有些热,冯嫣儿开始出汗了。冯家有女,从来不考虑洛京城里那么多英俊少年,好像专为我元君曜而来。如今我表明了我一个都不要,她大概该着急了吧。
“快嫁了吧,不小了。”我说。懒洋洋起了身,慢慢踱到窗边。窗外还是在飘雪,和我的头颅挂在城头上时一样。我按按胸口,那里的疼痛因为阿南而平复了,只是这样的雪景在我眼里,只有阿南才配着好看。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那个一身绿的冰儿急匆匆的跑回来,她跑得脚步散乱,好像是天要蹋了一般,“不好了不好了!”她大叫着,“皇上,刚才我叫人在御沟凿冰,一镐头下去,可掘出一个天大的秘密来。皇上,宫中有人私通宫外!”
第61章 阙
我一直觉得冯嫣儿有些才干,在我见过的女人中,她算是一个稳得住的。其实自我从江南回来,便有意冷落着她,而她,居然一直没露过什么破绽。
林美人差点滑胎那事,听了阿南分析之后,我现在疑心是她搞鬼,可是查来查去,事发当时,摘星阁中所有人在看冯嫣儿练舞,有教坊署坐部的乐师们作证,那时冯嫣儿的宫门紧闭,根本就没开过。
而李修仪,听说最近是一言不发呆坐宫中。我派去问话的几位宫中老成的姑姑,用尽了办法,竟没能问出一个字来。这个女人,彻底的用沉默来对抗我了。
母后说,这么一点小事都查不清的话,先把那不说话的乔货打几板子再说。
我也正有此意。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天这是又要出事的感觉。而今天这事,确确凿凿是冯嫣儿的布局。
冯嫣儿这个叫冰儿的妹妹风风火火跑回来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明白,我小看冯嫣儿了。
我随手放下面前那半撑起的窗扇,关窗的声音很大,震得窗纸呼呼翕动。我把冰晶雪蕊全都关在窗外,没有阿南的雪景果然看不得。
我回了头对屋子里的那个脸上阴晴不定的女人,看似随口地说:“这个冰儿真是能干,才出去这一会儿,就有大发现了!”
冯嫣儿脸上一僵。
而阿南则是在一旁特别的看我一眼,又飞快的转过头去。
“皇上!姐姐!快去看!我从御沟里掘出什么来啦。”那个冰儿跳入了房间,她兴奋的嚷嚷,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询问,“我们在冰层下掘出了好长一条绳子,它随着水流飘向了宫外,而这一头,却悄悄的拴在一枚钉在水下的楔子上。皇上,您说,我是不是发现了宫中的大秘密了?皇上要赏我哟。”这女子边搓着手边将手凑到嘴边哈气,似乎外面非常的冷。可说话时眼光灵动,一直从指缝上偷偷扫视我的脸色。
我脸上木然没有表情,自去主座上坐了,装作没注意那女子在说什么。可事实上我此时如醍醐灌顶,一下子什么都明白了。
天冷下雪后,御沟的水面上早就结了一层冰。此时已经腊月中,那冰想来应该很厚了。冰儿所谓取冰想来便是在那里。
御沟其实连着宫中的整个水系,宫里的小湖小池,小溪小塘,全都在永巷口前那一处汇集,一直连到宫墙外的护城沟去。阿南的永信宫就在永巷里面,阿南每天进出都会经过那处御沟。我还记得我重生后刚刚醒来,在那炎炎的日光之下,就看到瘦瘦的阿南蹲在御沟边的样子。那场景,到现在一直是历历在目。阿南后来解释说,她是在取水浇她的花草。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
“皇上,您去看看呀。”那个冰儿上来向我撒着娇说,小女孩般天真可爱的样子。可我,却注意到了她的眼睛,她的眼睛里,笑意只薄薄地浮了一层,好像随时准备抹去。冯嫣儿向我递上那杯毒酒时,也是这样笑的。
什么冰儿雪儿,这根本就是一个局。
冯嫣儿的目光落在阿南身上,死死的盯着,连转都不转一下。
不知冯嫣儿是怎么知道阿南与外界联络的方法的。总之她是发现了,她的两个妹妹进宫不仅仅是美人计,更是连环计吧。一边送上美人,一边铲除阿南。
我说阿南当上贤妃后,冯嫣儿怎么这么久都不动声色!原来她是想一击得手。
而阿南好像完全没注意冰儿说的是什么,更没有意识到冯嫣在瞪着她。她在我刚坐下时,就已经急忙走过来,在我脚边的锦褥上盘了,摸出一只竹根抠的大瓯来,向里面加了炒米、豆蔻,又用一只瓷壶向里面冲了热水。再合了竹盖子,用手捂了好一会儿,这才把这一瓯新茶端到我手上。
自从阿南知道我腹中中过钩吻之毒后,常给我弄这些奇奇怪怪的药茶,尤其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有趣的是:我每每喝过之后,身心都会轻松安泰许多。
今天阿南递给我茶时,有些愧疚的瞄了我一眼。仅此一眼,之后她又装作泰然自若东张西望了。阿南一定知道我现在心里很生气,她倒沉得住气。
阿南心里一定清楚,通过这样的方式与外界联系,比李婉宁买通宫禁,罪过更大。
我早该想到的。
我喝了一口阿南给我的茶,“什么楔子,什么绳子?”我语气尽量和蔼的问那个所谓冰儿,我现在怀疑,连她的名字都是假的。不然哪有这么巧,她偏偏要去凿冰!
“就是……”
我知道那女子在看冯嫣儿。我还注意到冯嫣儿对她一个十分严厉的眼神。
阿南泡的茶倒是真香!
“就是水底下有一根绳子,顺着水势通过了御沟在宫墙下的孔洞飘向了宫外,如果在这绳头上拴个竹筒什么的,宫里装了这机关的人,就可以靠拉动绳子与宫外联络传递东西。”那冰儿说完,看看我和颜悦色的脸,“皇上我是不是立了大功?有赏吗?”此时,她已经很机灵的发觉我态度的不对劲了。
“是,是立了大功,”我干笑两声,我的确应该好好赏她,“冯淑妃刚还客气,说带两个妹妹出来长见识。朕怎么看着冰儿姑娘在我宫中竟如入无人之境。朕都不知道御河的什么地方能通到宫外,哪一段墙是宫城的围墙。淑妃的妹子倒比朕这主人还要清楚。果然是淑妃的姐妹,非比寻常!比朕这皇帝更像是久居宫中的人啊!”
冯嫣儿的脸色瞬间变了。她慌忙在我面前跪下,可张了几次口却一个字也没说出来。看那个冰儿还傻站着,她发了狠,在那冰儿腿上狠狠拧了一把。我头一次看到冯嫣儿脸是露出那么狰狞的表情。这是知道事情没办好后的恐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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