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帖子是你发的?”
“啊,什么帖子?”
“你有完没完?”
静了下,许静和似乎懒得再跟他装了,“是我发的,那又怎样?但我劝你现在不要担心这个比较好?”
沈从南冷笑,“那我该担心什么?我妈吗?”
许静和似乎是怔了下,也跟着他的频率笑,“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沈从南:“你让我妈去哪了?”
许静和口气越发地轻松,仿佛吃定了沈从南似的,“我可以告诉你。”
“……”
“但沈从南,我要你,给我道歉!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你有完没完?”
“没完!你不道歉,这事就没法完!你忘了高考前,我在你家堵了一天一夜,又当着全班的面问你你要考去哪里的时候,你的态度了吗?!我跟李振闹掰了是因为你,我的脸丢尽了也是因为你!”
即将入夏,六月的天,空气潜藏着不安的燥热。眉目精致的女孩最终还是厌倦了空会读书善于心机的学霸男生,和这个没有结局的恋爱游戏。女孩已极为洒脱的方式和学霸分了手,匆匆跑去男孩公寓门口。
公寓们紧闭,按门铃没人应。
女孩知道男孩就在公寓里,她不顾偶尔路过的人诧异好奇的目光,一次又一次,朝着门里喊,一直喊。喊到精疲力竭,她就蹲下身等。一直到家里的人报了警,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了。
可是男孩至始至终,一直没出息。
女孩没有放弃,她知道男孩因为某个人心情不好。她想在他身边安慰他,陪伴他。
她想跟他考去同一个城市。
于是她抓住一切机会跟踪男孩,想让男孩慢慢感觉到自己的存在。陪着男孩走出困境。可是她却发现每一次跟踪男孩的时候,男孩都会去一个有些陈旧的小区。
男孩等在门口,就好像她等在他的门口一样。
缄默着等待,等待时虔诚。
他等着她所不具名的人,她等他。
大部分时候,他总是会等一会,然后包里翻出一把伞和一个女孩绑头发的发带。
他有时候会把这两样东西放在门口,就好像是来还东西一样,要把很多莫名的关联都撇干净了,斩断了。但不消多久,男孩又会后悔。
他会沉默着踱回来,再拾起那把黑色的伞,和那根简单得再简单不过的发带,小心翼翼地收进自己的书包。
扁的不能更扁的书包,里头都没装什么书。
却还要每天装着这么两个完全不搭嘎的东西。
男孩有个傻子一样痴痴地等。
有时候男孩抽着烟,坐在台阶上,能从暮色昏沉一直等到星夜寂寂。
女孩很心疼。
但嫉妒也伴着心疼一起毫无止境地疯长。
后来高考前夕,她再也受不了男孩的若无其事的表面下越发轻佻懒散的模样。
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在自习课上,问他:“沈从南,你高考到底要考到哪里?!”
但女孩不知道,沈从南大概永远也不会记得这一幕了。
因为他当时刚好在阮恬的课桌里,翻到了一张纸条。
纸条是之前的某节写作课上,语文老师一时兴起,要大家写一首以意外为主题的诗歌。
只当图个乐,并不需要上交。
当时沈从南也在课上,他甚至记得那会他打着瞌睡,眸光扫过阮恬时,窗外暖黄色的日光正好穿过树梢,照拂着空气里浮游的尘埃,歪歪倒倒地投在阮恬认真写诗的侧脸上。
她侧脸干净,在光线的照耀下,呈现着透明的颜色。
甚至连上面细小的绒毛都能看得清。
沈从南当时觉得阮恬的模样好看,他不知道原来阮恬当时在写的是这样一首美好的诗。
阮恬写的是——
意外如果能有等式
等号的另一边
于我而言,是一个人的名字
这三行字是用黑水笔写的,字迹很旧。
后面添了用蓝色笔写的一个等式。
意外=沈从南
所以那时许静和在台上喊完了话,沈从南也没反应。
许静和再喊了声他的名字,试图唤醒他的注意力,想着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子上,他应该不会不给她面子。
而沈从南对此一无所知。
他神色敛着,一根眉毛抬高,懒懒地问,“你说什么?”
他的漫不经心,终于轻易地、完全地击中了,也毁灭了许静和一颗全心全意的真心。
沈从南眯了眯眼,似乎想回想许静和口中的这段往事。
但怎么想,也只想到了阮恬,没有想起许静和来。他眉心一挤,“你这些事我按着你脑袋做了?”
许静和笑得阴森,“没有。沈从南,你没有逼我喜欢上你,也没有逼我站到你家门前问你你要考到哪里去,也没有逼我跟李振分手,都是我一厢情愿,我知道。”
“……”沈从南感觉她话还没完。
“你以为你把那帖子删了就没事了?我照样还可以再开一个。到时候我不仅扒出来的是阮恬她自己,还有她一个杀过人坐过牢还逃了狱的母亲!”
空气陡然一沉。
杀过人,坐过牢,逃过狱。
九个字连成一串,在沈从南的脑海里匆匆一过。就像丸子过了油,发出滋滋擦擦的声音。
“什么时候,哪里,怎么道歉。”
“地址时间我到时候发给你。只要你不把我拉黑。到时候我会以开同学会的方式,召集大家一起来。”
“好。”沈从南毫不犹豫地答应,“那告诉我,我妈呢?”
许静和不知是觉得自己要在沈从南这里争一口气可笑,还是觉得沈从南可笑之极,发出一种轻蔑淡淡的声音,说:“沈从南,刚刚没搬出阮恬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快答应道歉?”
“……”
“所以在你心里,连你母亲,都没有阮恬重要么?”
第四十二章
沈从南挂断电话, 按照许静和给的地址,驱车往酒店。
中途他与沈正祁又沟通了一次,沈正祁说他到现在还联系不上景月;沈从南也给景月打了几次电话,但景月一次也没接。
到晚间五点半, 沈从南一身黑, 戴着口罩,压着帽檐赶到了酒店。
正值工作日, 酒店人并不算多,一时也没有人认出沈从南。
沈从南疾步走到了一个房间前。
他敲了敲门。
里头没动静,沈从南不耐烦地又敲了两声, 房间里发出了呜呜的呼救声。
沈从南竖起耳朵仔细听, 感觉那应该是景月的声音,他清了清嗓子, “您好,客房服务。”
里面很快传来了男声,“不用了。”沈从南站在原地,眯了眯眼睛, 正想着用其他办法开门,但忽然里面传来一阵踉跄狼狈的脚步声, 紧接着门就被哗地拉开,景月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 雪纺的连衣裙上满是拉扯过的痕迹, 领口已经被扯破,露出了景月一截雪白的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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