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歆摇头,“王爷身处皇家,久经磨难,很不容易……”
她自小研究毒物,如今也算是深谙毒术,而毒术与医术也算一脉相承,是以,她懂几分医。观封屹其面色,听其气息,察其举止,自是不难看出他这病,恐不是一朝一夕造成,她粗略猜测,封屹这病,与其说是病,不如说是慢性毒,只是这慢性毒不知何时被何人植下,不动声色一点一滴逐渐地渗入他的骨髓,侵入他的心脉,使之五感六觉渐失,却毫无察觉。也罢,这大觐皇宫本就明争暗斗不断,这都不是她一个外人,可以凭直觉随意揣测一二的。
便在这时,客栈小二敲门进来,抱着两套干净的长衫,令人放好热水道了一句,“二位客官慢用。”
那客栈小二离去的时候,柏歆分明看到了小二那一副挤眉弄眼,滑稽调侃的表情。
很明显,一身男装打扮的她和封屹同居一室,还要了一桶热水,两套衣裳,他们恐怕被再次当做有特殊爱好的断袖分桃者。
柏歆觉得,自己这苦心经营的一世英名皆尽数毁在了这一晚。
眼看着封屹起了身,摸索的朝屏风后面的朝沐浴间走去,柏歆干咳了一下道,“那……我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
她眼瞧着大门就在前方,便在这时,后面的某人好不容易摸索到了沐浴间,“啪嗒……”一声,屏风被某人绊倒了。
柏歆心里“咯哒”了一下,转身,只见那屏风无力的倒在了地上,所幸看起来没有坏,她开始为不用赔钱而倍感侥幸,再平移目光,封屹狼狈的跌在地上,一身被淤泥染成的黑白长衫早已面目全非、一头凌乱的乌发使他平添了几分无措和几分无辜。
只见封屹抿唇,似是斟酌了片刻,才问道,“柏兄,我如今盲无所见,实在无法一人……可否劳烦柏兄帮忙……”他说到这里一顿,耳根竟然开始泛红。
泛红?他有啥好耳根泛红?有啥好害羞的?明明亏的是她,她在金陵,本就是风度翩翩的柏歆公子,偏偏救了一个又盲又病的金贵王爷,被误会成断袖也变罢了,如今还要变成一个苦命巴巴的搓澡小厮?如果是个气质出尘的美人儿,她想想也会勉为其难的接受,偏偏是个身体赢弱,一身淤泥的王爷,更何况,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大姑娘……
柏歆打着商量,“要不我让小二找个小厮来伺候你?”
封屹摇头,“这般时刻,我信不过他人。”
柏歆扶额,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康王爷的信任有加,认命地走过去,“好吧……”
她一把将封屹扶起,又抬起一旁的屏风,认认真真的扫了屏风一眼,看到屏风的确毫无破损,无比放心地摸了摸怀里的钱袋,这才朝封屹再次走了过去,三下五除二地便把封屹的外袍给解了,一层一层解了外衫以后,到亵衣这一层,柏歆开始有点犯难,毕竟再怎么厚脸皮也是个女儿家,便问道,“这个其他的,王爷可否自己来?”
封屹摇头,一脸无害。
柏歆欲哭无泪,时而闭着眼,时而睁开眼,就这么半睁半闭地解下了封屹的亵衣,卸下他的亵衣以后,目光却开始止不住的看着他,毕竟外衫下的他,皮肤白皙,肌理分明,这这这……这人身材怎么这么好……完全不似病秧子该有的样子啊!
封屹等了很久,迟迟察觉不到柏歆有动作,疑惑地“恩?”了一句。
室内水汽迷蒙,柏歆也不知道是被这迷蒙暧昧的水汽迷惑了,还是被某人的身材蛊惑了,反应了片刻才缓过神来转身道,“王爷剩下的自己来吧,那浴桶便在您的正前方一步。”便朝屏风外面快步走去,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再动手了,
沐浴间内,封屹看着柏歆三步并两步走离去的样子,忍不住勾起了一抹极淡极淡的笑意。
第一卷 如梦令 004.有匪君子丰华
月影婆娑,星光稀薄。
封屹见外间久久毫无动静,这才穿好衣裳,摸索着走了出来,却见影影绰绰的烛光旁,柏歆已经枕着帛枕趴在桌上入了眠,点点亮光透过她纤长而卷翘的睫毛在她的脸上映照出长长的阴影,柔和的烛光衬得她袅袅婷婷。
他细细聆听了她均匀的呼吸声,这才带着淡淡笑意,竟是笔直的走到柏歆身侧,因他双目虽并不是真的完全失明,视物也仅是是隐隐约约看得并不甚分明,是以,他微微俯身,凤眸微眯,就这么近距离的打量了她半晌,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试探性道,“柏兄?”
睡梦中的柏歆只是懒懒的摸了摸鼻尖,头翻了个方向,依旧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封屹不知此时他的脸上又不知不觉地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弧度,他揽上她的后腰,轻轻松松地将她横腰抱了起来,一步一步稳健地走到床边,将她放于床铺内侧,细心地将她褪去鞋袜,盖上锦被。
“久违了……”他如是轻喃着,手微微一扬,那几盏忽明忽暗的烛光骤然熄灭。
夜色渐浓,一室之间万籁无声。
柏歆是被刺目的阳光给灼醒的,她睁眼,金灿灿的阳光直射她的眼里,晃得她有些晕,她起身揉了揉眼睛,洗漱完毕后,才反应过来,昨天她好像靠在桌子上便睡着了,怎么早晨,却是在床铺上醒来的?
她寻了一圈,左右不见封屹身影,便打开了房门。
房门外,一身深蓝色制式服装侍卫打扮的男子立在门口,似是等了她很久,见她开门,才行礼道,“见过柏公子,我家王爷已于昨夜安全回府,柏公子大恩,令我家王爷不胜感激,责令卑职留下向柏公子致谢,略备薄礼,还请公子笑纳。”
柏歆颔首回礼,“劳烦阁下久候。”
送走那侍从,她才进屋打开那盒木匣,竟是一颗成色上乘的夜明珠,只一眼,便知其价值连城,这个康王,倒似很了解她的喜好,只是,就这么不打招呼的离开,也是挺不够意思的。
她稍加收拾了一会儿,便准备下楼找掌柜的退房,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刹那,住在她正对面的门也被打了开,她便好奇地看了一眼,那面那人似是有所察觉地同时看了过来,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同时怔了片刻。
对面那人长亭玉立,身着一身白色锦袍,腰间是一条宝相花纹的银带,剑眉星眸下,鼻梁高挺,薄唇微抿,不染自红,气质可谓绝尘拔俗,贵气逼人。
柏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红衣似火的一抹黑黑的掌印,顿时觉得自己硬生生被比了下去好几个台阶。
她哀叹,真是对家啊对家,连随意挑的客栈,都是住对门。
金陵城中,她的墨袖楼,表面为一家赌坊,实际上却是养了一堆杀手,专收钱解决那些为富不仁、狡诈卑劣之人。
而他的听风楼,表面是用来让文人相互切磋学问之地,暗地里却养了一堆细作,专收钱帮忙打探豪门辛秘以及文武百官暗地里的龌龊事。
她以赌会人,他以文会友,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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