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之前劝他娶亲碰了钉子,银姑还能理解,此时见他的脸冷如冬日严冰,竟是从来都没有过的口气,她顿时楞住了,回神时,顿觉又是羞恼又是尴尬,脸上如火般的烧了起来。
青山绿水,春色葱茏,漫山遍野的山花随风得意的摇曳,碧蓝色的天空上,白云时舒时展,间或有几只飞鸟急略而过,留下几声清蹄。
和那小鸟相争的,是一只扶摇直上的燕子风筝,黑色的燕身上,却又滑稽的飘了两只五彩的大尾巴,爹故意的板起了脸,说哪里有这样五彩斑斓的燕子,娘顿时冲爹瞪起了眼,道只要洌儿喜欢就好,你做了不就有了么?
洌儿拍着手笑,连声的叫着,娘说的对,就要那样的大尾巴么,就要么。
爹无奈的叹气摇头,严肃的表情化为宠溺的叹,有女如此,不知道天下的小燕子会不会为此一大哭呢?
“爹,娘,爹……,”苏洌儿的眼角沁出了晶莹的泪,她伸出双手,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双手却只能在空中徒劳的挥舞,终究是,空空如也。
梅姨正拧着眉在边上守着,小姐从前厅敬茶回来就哭成那样,很明显是受了什么大委屈,然而她仔细的问了春巧,春巧却说苏洌儿在大厅上,并无任何不妥,毕竟有老爷在,谁那么大胆,敢当着他的面为难苏洌儿。
梅姨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杨清和的严厉无情,她心下不觉纳罕,她看到的杨清和,历来都是儒雅随和的,高声儿都没有一声过,如何到了旁人的口里,悬殊竟是如此的大。
初嫉(一)
正沉思着,猛见熟睡的苏洌儿突然惊悸起来,她吓了一跳,慌忙过去一把抱住,急唤道,“小姐,小姐,快醒醒,小姐快醒醒……。”
苏洌儿睁开眼,屋子里的摆设人物逐渐清晰,她却迷惘,喃喃道,“我这是在哪里?”突然,她一甩手将梅姨推开,四下里张望着问,“我爹我娘呢,他们在哪里,他们……,”
不待说完,她就怔住,随着房内大红喜字的刺目,她的思绪终于清楚,就那么僵着身子呆住,终于,她的身子一软,靠在了床柱上,紫檀木的床柱上,并蒂莲花的精花图案在大红喜幔的交相辉映下,愈发的喜气洋洋。
梅姨知道苏洌儿定是又做梦了,她心疼的看着苏洌儿额上细密的汗珠,直觉得心如刀割,于苏洌儿所受的苦,她无能为力,唯有痛心,可怜的小姐,可怜的――小姐!
用棉巾轻轻拭去苏洌儿额头上的汗水,轻拍着苏洌儿的背,梅姨不再问她梦到了什么,这么久来,小姐心里纠结痛苦的是什么,还用问么?
苏洌儿渐渐不再抽泣,她安静的靠在梅姨的怀里,午时咋见杨浩天时,那瞬间的震惊和迷惘慌乱还有矛盾,在刚刚梦里见到爹和娘之后,迷乱退却的心又渐渐坚硬,灭门之仇不共戴天,虽然是他,纵然是他,可是,谁叫他竟然是他的儿子,谁让他竟会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她紧紧闭上眼,浓密黑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翅膀,轻微而激烈的颤动着,没有人能看得见,她纤细修长的手指死命的抠在坚硬的紫檀木床栏上,如玉的指甲已经泛了青白色。
当晚杨清和又歇在了苏洌儿的房里,依旧是一夜旖旎,到此时,杨清和已是大为得意起来,他总算明白了,自己之前确实没有病,有的,想来只是对那几位妻妾的厌弃之心。
当初雄风萎靡时,他也暗暗试过服食各种补药,奈何天不如人愿,竟然是半点效果没有,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真正的仙丹妙药,是发自内心的两情相悦,和真真正正的心意相通,是的,心意相通。
多少男人求之不得的绝色佳人,却独对他杨清和芳心独许,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怎能不春风得意!
他这一得意,接下来的日子就全都歇在了凤栖苑,那四姨娘就真的恼了,这一天清早起来,四位姨娘按例去姚芝兰跟前站规矩,苏洌儿因着杨清和在凤栖苑里用的早膳,待伺候完了杨清和赶到大厅时,姚芝兰和另三位姨娘早就到了。
苏洌儿谦卑的向姚芝兰赔罪道,“妾婢给夫人请安来迟,请夫人责罚。”
姚芝兰大度的笑笑,“五妹伺候老爷辛苦,就来迟点儿也没有什么,你坐下吧。”
苏洌儿感激的道,“谢夫人,”恭谨的屈身行了一礼,转身向自己的位置走去。
才走得几步,突然见四姨娘柳眉倒竖,“呼”的站起身子,尖声道,“大姐,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初嫉(二)
苏洌儿的脚下一滞,忙转身看向四姨娘,只见四姨娘眉眼里俱是寒意,又道,“我们姐妹几个伺候老爷时,可是从来都没有错过给大姐您请安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就成了理由了,”说到这里,她不满的瞄了一眼姚芝兰,“可见大姐是个偏心的。”
苏洌儿一听,慌忙道,“四姐姐说的对,洌儿轻狂了,请夫人还是责罚罢。”说完,双膝一软,已是跪倒尘埃了。
姚芝兰端起茶碗来轻啜一口,也不出声,二姨娘三姨娘见了,不由面面相觑,还是二姨娘站起身子,向四姨娘道,“四妹,新妹妹才来,不懂规矩也是有的,只教导了就是了,何必如此认真。”
四姨娘眼见苏洌儿怕了,姚芝兰又不作声,只当她心里定也是有气的,不由得意起来,向二姨娘一甩手里绣着石榴花的粉色丝帕,“二姐也是忒厚道了,她哪里是伺候老爷辛苦的缘故,她分明是仗着老爷喜欢,不将大姐放在眼里,”这样说的时候,她看向姚芝兰的眼神更是带了些讨好和挑拨,“她进门的第二道茶都敢拖到正午,大家都忘了么?”
二姨娘依旧语气平和,“都说了,是老爷发的话,要待到正午时老爷过来了,一起受她敬的茶的。”
四姨娘哧的一笑,“二姐,也就是你这样棉花性子的人才相信,若不是她吹了枕边风,老爷好好儿的,作什么要平白的改了这传了几千年的规矩。”
“不是吧,这……,”二姨娘皱起了眉,半信半疑的样子。
四姨娘不耐烦的一甩手,“二姐,我倒不知道你竟是这样的软心肠,只是她这样明显的目无尊卑,你纵然有那怜香惜玉的心,做妹妹的也劝你暂时先放一放。”
看了这么久,三姨娘的脸上露出明显的戏谑,她闲闲的一拂衣袖,笑道,“四妹妹还是这样的心直口快,罢了,经过这一遭儿,五妹也定知道了,以后想来也再不敢犯,四妹也消了这口气罢,”说到这里,她转而看向姚芝兰,道,“大姐,您说是不是?”
姚芝兰这才放下茶碗,双手交握了放在膝盖上,轻声一叹的道,“要说呢五妹才进门,就算规矩上有些怠慢了,大家也该包容她些,只是没有规矩难成方圆,今儿纵了她,明儿大家都这样,可怎么说呢,”说到这里,她又笑着道,“只是老爷这几日都歇在凤栖苑里,五妹为老爷耽误了也是有的,这也是我不追究的缘故,只是既然已有人不满,那这样罢,只叫人去唤孙柱来问一问,看老爷几时出的凤栖苑,若果然五妹真的是持宠而骄,”她的语气一顿,看向苏洌儿的眼神温柔却又严肃,“五妹,做大姐的少不得要给你上点儿规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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