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洌儿虎着脸不肯再说,梅姨没有办法,只好命丫鬟们都退了,又将春巧唤了进来,“方才五夫人在后花园里遇见什么了?快说。”
春巧还记得苏洌儿之前警告的,她惊抖抖的看着梅姨,又看看苏洌儿,战兢兢的不敢说,梅姨眼一瞪,冷喝一声,“说。”
春巧本就怕梅姨,顿时扑通一声跪道,哭着道,“是,是大少爷,是遇见了大少爷……。”
“大少爷?”梅姨顿时奇怪了,“大少爷怎么了?”看着苏洌儿的神情,分明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压抑着她,见春巧吞吞吐吐的只是个不明白,梅姨急得跺脚,“你倒是说清楚啊。”
春巧偷眼看苏洌儿并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也就不再犹豫,将后花园里的那一幕来了个竹筒倒豆子,临了恨恨的道,“大少爷平常看起来温和有礼,不想背后竟然如此轻薄,奴婢不知道五夫人是不是这个生气的?”
听了这些,梅姨也有些恼,要知道一个女子存立在世上,唯有一个名节最是重要,沾衣掠袖都算失一节,更别说让一个青年男子伸手到自己手中取花枝这样的暧昧。
可是这样的事到底是不好张扬了去的,拉了春巧起来,梅姨郑重嘱咐,“行了,今天这事只好就算没有发生过,否则到时五夫人被人中伤,你落一个同谋也说不定了。”
恨苦
春巧忙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我再不说的。”
命春巧退了,梅姨轻轻扶着苏洌儿的肩头,婉声劝慰,“小姐别难过了,富家子弟大多纨绔,这个混账东西定是见小姐生得好,一时忘情了也不一定,小姐只当被狗咬了一口罢,”说到这儿,梅姨的语气变得嘲讽起来,“再说了,外表风光的人家,儿子与庶母不清不楚的事儿好多着去了,哼哼,他们若不这样从内底里开始腐败,又怎么能败落得了呢。”
(亲们看了上面那一段,定会说烟太过夸张,不过就是从苏洌儿的手里拿了朵花儿吗,算得了什么?其实不是的,烟看过很多繁体字文言文的小说,提到很多古代男女间的礼节,里面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沾衣掠袖,为失一节,像这样的事在那个年代,确实是大不讳的。)
苏洌儿默默的听着,这些天来,对杨家的仇恨,对未来的绝望,仿佛噬骨的蛆虫,已将她的身体她的心咬噬得百孔千疮,不知道是不是压抑得久了,杨浩宇今天的这一举动无意是在那火上浇了油,苏洌儿恨得切齿,你姓杨的仗着财势,当真就要将我姓苏的杀的杀,辱的辱么?
然而当她听到梅姨的最后一句话时,心头却刷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她愣了一愣,看着梅姨,“梅姨,你,你才最后一句说的什么?”
梅姨见她这样,自己倒也怔了一下,“我说……我说什么了?”
“您才说,若不从内里开始腐败了,又怎么能败落得了,是不是这样?”看着梅姨的眼睛,苏洌儿混沌不明的心开始渐渐清晰。
梅姨点一点头,“正是如此,常言道,穷不过三代富也不过三代,但凡一个人家穷了,子孙在苦难中煎熬得狠了,势必要激发出斗志来,积极向上,这样努力下来,三两代里必定会有出头的时候,而富人家子弟从小娇生惯养,不经半点儿苦楚,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养就一副唯我独尊的心性,并加上暖饱思淫欲,每日里除了吃喝玩乐就是荒唐胡闹,有道是坐吃山空,再大的家私也有折腾完的那一天,可不是富不过三代么,”说到这里,梅姨又哼的一声,“若是再自家内里乱起来,那败落得就更加会快了。”
苏洌儿慢慢点头,“梅姨,你说的真好,咦,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这样说的时候,她的脸上已经慢慢盛开了笑意。
“小姐,你,你想到了什么?”梅姨见她一会儿悲一会儿喜的,顿时纳闷。
苏洌儿轻轻的依在雕着喜鹊叼梅双喜如意图纹的床栏上,手指绕着帷幔的穗子,闲闲微笑了道,“既然从内里腐败起来比较快,那咱们就让他从内里乱起来好了。”
侬本湖边静依柳(一)
梅姨像是猜到了什么,脱口惊叫起来,“啊,小姐,你……。”
苏洌儿神色一正,“梅姨,我知道您要说什么,您别劝我,话又说回来了,我已经这样儿了,多一个人少一个人又怎么样呢,那杨浩宇再怎么,也比鬼医和杨贼强吧,哈哈……哈哈哈……,”说到这里,她仰头笑了起来,可是梅姨却分明看见她脸上有水样的东西一颗一颗落下来,在秋香色暗粉罗衫上慢慢的洇成了花。
从那天起,每天晚上的家宴苏洌儿都会出现,杨清和原本担心她有孕的身子会乏累,她笑着道,“这些天不知道是不是常进后花园走动的缘故,心胸里竟然没有那么闷了,也能吃得进东西,竟好多了呢。”
二姨娘在一边就笑,“老爷有所不知,这女子有身子,就是前两天害喜时难受,过了那阵子就好了,嗯,看来五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定是极乖的,不舍得娘受苦,才这几天,五妹就过了害喜的时候儿了。”
姚芝兰将一盏燕窝炖雪蛤推到苏洌儿面前,笑道,“五妹日常总在屋子里闷着,心胸里自然不开通,左右这会子天气暖了,你就该多出来透一透气,瞧瞧那花儿啊草儿啊,这心怀自然就开了。”
杨清和点头道,“嗯,你大姐说得极是,你让梅姨每天陪着到园子里逛逛去,那里景色空气都好,强过你在屋子里闷着。”
苏洌儿清浅而笑,“是,”眼波一转,有意无意向对面的杨浩宇飘去,杨浩宇正目光迷离的窥着她,见她的目光对过来,不由精神一振,然而才只是一瞬,苏洌儿的目光却又飘转到了一边,就像,从来都没有对他看过。
第二天开始,苏洌儿果然每天都到那后花园里去,时而去那湖边柳树下站着看水,时而去那花丛中的假山石子上坐着看书,她向来爱静,每每进后花园,从不跟其他人拉帮结伙,都是哪里僻静哪里去,其他姨娘各怀了鬼胎想要和她套套近乎,奈何一来梅姨紧跟在身边,二来苏洌儿待人客套却又疏远,无论你使什么样的心力,她都是淡淡而笑,让你近不了半点身的样子,不多日,那三位姨娘再见她时,也就失了原先的心事,笑着打个招呼,也就去了。
杨浩宇也时常去园子里走走,有时遇到了,他远远的站着行个礼,苏洌儿每次都只是笑一笑,就继续埋头看自己的书,只是有时看着看着,她的眉就颦了起来,仿佛,有无尽的心思在心头。
杨浩宇自然看得仔细,第二日再来时,又依旧是这样,苏洌儿的眉眼间仿佛藏了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他对这个新姨娘充满了好奇,她身上没有半点四姨娘的妖娆风骚,安静娴雅得仿佛湖边静垂的柳,她明明这样美丽这样脱俗,却为什么甘愿做别人的妾?而且,还是父亲这样的半老头子的妾?
侬本湖边静依柳(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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