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惊低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手里的芍药已经被撕扯揉搓得不成样子,浅白淡紫,点点残红,风一吹,满地都是!
天边的霞光渐渐浅淡,眼见着一天又要过去了,五夫人落胎的事自从三姨娘撞柱后,就没有了半点进展,眼见着就要不了了之了,杨府里的上上下下主子奴才们,全都在暗里偷偷的吐了一口气,不管心里有没有鬼,大家都盼着这阵风早点儿刮过去。
除了,四姨娘!
凤栖苑隔壁的莺歌苑里,赵芷君一边咬着瓜子皮儿一边狠狠的骂,“我知道隔壁的是个蠢货,却不曾想竟蠢到了这份儿上,明摆着是三房谋害的她,这会子赃物都起出来了,却被她那样虚张声势的在柱子上撞那么一下,眼瞧着竟就要掩饰过去了,而隔壁这儿竟然锣不敲鼓不响,竟像是就要自认倒霉了的,真是没用……哼哼……。”
玉柳的脸颊还没有完全消肿,嘴角上亦见血淤,此时正蹲坐在赵芷君脚边为她捶着腿儿,见她这样气恨,玉柳忙道,“小姐别急,就算是这件事三房掩饰了又怎么样,以后她还能怎么着呢,这件事老爷心里定是有数的,想来只是顾着大少爷罢了。”
四姨娘拈瓜子的手顿时一停,细想了一下,点头道,“你说的对,嗯,想来隔壁的也因为这个原因,所以终究不好怎么样,”她突然又怒了起来,恶狠狠的一拍桌子,“哼,有这会子对三房的,那天晚上对我怎么就那么的狠,”她不觉有些伤心起来,“还不是欺负我没儿子没依靠的好开刀,可是,那是我不想生么,是老东西他自己不争气好不好……。”
大约是真的伤了心,她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玉柳停下了手,也不劝她,默默的愣了一会儿后才道,“奴婢这会子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满府里的人你都别管,只一定把隔壁的笼络好就行,奴婢今儿也知道了,隔壁那个是个实心肠子,”说到这里,她眼睛一瞟赵芷君,“不是奴婢嘴直,前几天晚上若不是她为小姐说那句话,小姐这会子尸身只怕都已经凉了的……。”
“这……,”赵芷君的眼前立时闪过那晚杨清和的狠虐,她的身子深深的一颤,哭声却已停了。
玉柳又道,“常言道,杀人的刀虽然锋利,可若是握在自己的手里,就是好东西,那隔壁的再受宠,可是小姐若能将她把握在咱们的手里,那这府里面狠的,还不是小姐您。”
“把握住她……?”赵芷君俏眉上挑,一脸疑惑。
“正是,“玉柳点头。
“怎么把握?”
“如今她平白的没了孩子,心里定是恨透了那几房,而那下手的人又将赃转在小姐您的身上,这无形中就是将小姐您和她栓在了一条线儿上的,咱们这借了这个理儿,天天的和她套着交情,等她完全的信了小姐您了,那时,还不是小姐您说什么,她就信什么,而她信什么,她自然就会对老爷说什么,而但凡是她说的话,听在老爷的耳朵里会是怎么样的,小姐还用奴婢细说么?”玉柳的语气清淡,仿佛,说的只是一件极平常的事儿。
赵芷君深深的望着玉柳,许久才道,“我爹那双眼睛瞧人实在是准,你娘没有将你个小蹄子生成男儿身,实在是对不起你,”她轻轻一拍玉柳的肩膀,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你放心,我明天就传信回去给我爹,让他好生的对你娘。”
玉柳垂下头去,轻声的道,“多谢小姐了。”
正说着话间,突然就见常挨赵芷君打的那个小丫鬟在探头探脑,赵芷君眼角一下瞄见了,不知道为什么,她见着这个丫鬟就觉得烦,顺手抄起手边的一个茶碗,劈头就仍了过去,那丫鬟抬眼见茶碗飞过来,吓得一激灵,扑通一声就跪下了,那茶碗堪堪在她头顶上飞过去,“啪”一声落到了门外的青砖地上,摔了个粉碎。
赵芷君咬牙骂道,“你上辈子是做贼的么,整天一副蔫头搭脑的死样子,这样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那小丫鬟吓得身子簌簌直抖,哆嗦着道,“回姨***话,姨奶奶命奴婢,命奴婢留意隔壁的动静,奴婢……,奴婢……。”
见她这样吞吞吐吐没个清爽的样子,赵芷君更气,下意识又要去抓茶碗,手却落了个空,这才想起茶碗已经仍出去了,于是瞪眼道,“那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那丫鬟怕挨打,慌忙死命的将要说的话挣了出来,道,“大少爷……大少爷去了隔壁……。”
“什么?”赵芷君愣了,突然,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好啊,年青的儿子进了小姨娘的房里,能有什么好事情,哈哈哈,这可倒要请那老东西来看一看了。”
看着赵芷君得意的笑脸,玉柳在心里无奈的叹气,她轻轻一拉赵芷君的衣角,在赵芷君的耳边低声提醒道,“想来定是为三房去的,小姐,您……。”
正文 风不停(二)
赵芷君瞪了玉柳一眼,哼了一声道,“你真当我没有想到这一点么?”撇了撇嘴,她的嘴角满满全是讥讽,“我倒要看看,这件事最后怎么收的场?”
纵然杨浩天急火再怎么攻心,也只能站在窗棂下和苏洌儿说话,这几日,他一直想着她怎么样了,然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落胎这件事于苏洌儿,其实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伤心,甚至于,她还应该高兴才对,他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只要一想到那日在花园里,他无意中看见的她手腕上的伤痕,他就总觉得,她活得一定不是众人眼里看到的那样风光和快活。
他原本只是难以自禁的牵念怜惜她,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把火竟然会烧到了娘的身上,银姑带人从娘的屋子里搜出了麝香,父亲震怒之下,生生逼得烈性子的娘撞了柱子,这么些年过来,他太了解自己的亲身母亲,也太了解自己的亲身父亲,他知道,这个事儿是不会那么容易结束的。
果然,就算是娘撞了柱子,父亲也还是不信她的,纵然自己在书房前跪了整整一天,父亲都不肯松口信娘一句,其实他的心里也是惶恐的,大娘一直都想找机会除了自己和二弟,好让他们对三弟没有任何威胁,这件事对她而言,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大好的机会,一旦将这件事定在了娘身上,接下来就一定会查问那麝香的来历,麝香如此名贵又如此敏感的东西,又岂能是一个长年关在深宅大院里的妾妇所能弄到的,自然,正好将这件事扯到他杨浩天的身上去。
如此,不管凤栖苑里的事是谁做下的,也不管娘是不是被人陷害冤枉,单单对大娘来说,娘除不除无所谓,能除掉自己,那才是最重要的。
一个妾室的落胎,竟然能引发这么多连环算计,生在这样的一个尔虞我诈阴暗森冷的地方,怎叫杨浩天不心寒!!!
苏洌儿得知他来,心里先是有些意外,继而了然,和梅姨对视一笑后,她让梅姨开口,“大少爷过来,可是有事呢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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