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仍是一脸恭顺的笑容,她一边给康熙打扇,一边轻声细语道:“如果臣妾没有记错的话,上次臣妾因那场火受到惊吓,皇上派来给臣妾送压惊用的‘平心松神丸’的那个丫头,好像是叫‘玉衡’吧?挺乖巧可人的。”
“是啊。”康熙看向德妃,“那也是在我身边跟了很久的一个丫头。这些丫头啊,跟得时间长了,朕用着也顺了,都不想放了。可到了年龄,还是得让她们出宫啊。要不,不好向她们的父母交代啊。”
“皇上仁厚呢。”德妃连忙恭维了康熙一句,接着又说:“既然皇上身边有了一个玉衡,可还需要个‘璇玑’?”
“哦?璇玑?璇玑玉衡?”康熙觉得好奇,问德妃道:“到哪里去找这个璇玑呢?”
德妃笑道:“正巧就在臣妾这里呢。”
康熙听了,一下子阴沉下了脸色。他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猜不透这些女人的心思吗?不外是想在他身边安插个可以为她们说好话的奴才罢了。
德妃看康熙变了脸色,却并不惊慌,反而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的样子,继续说道:“臣妾这儿的这个璇玑,进宫两年了,一直在服侍臣妾,是个老实勤快,又很有眼色的丫头。她的出身也不错,镶黄旗籍。她阿玛是骁骑营里的一个校尉,在乌兰木通战役中还立过军功呢。”
“哦?”康熙一挑眉毛,问道:“她这名儿是她家人给的,还是入宫后给取的?”
“回皇上,这是她的闺名,入宫时内务府的造册上登记的就是这个名字。当时臣妾还奇怪呢,问她‘你阿玛一介武官,怎么给你取了这么个雅名儿?’那丫头说,这名儿是她家附近的一个道观里的道士给取的。”德妃只是笑,该说的话,通通软言细语说出来,不该说的话,一句不多说。
“哈哈!”康熙笑了两声,瞥了一眼德妃,又问道:“可是这名儿,朕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皇上四月间刚赏过她啊。她就是在报国寺为臣妾挡了那根着了的梁子的丫头。方才皇上说您那儿缺了用着合手的奴才,臣妾就想,这丫头父女两辈都得过皇上的赏,若是能到皇上身边服侍,也必是会尽心尽力的,所以臣妾就贸然向皇上提起了她。”
门槛旁的璇玑此时已经乱了分寸。她不能去乾清宫,否则的话,即使她有机会告诉胤禛她是谁,胤禛也断难和他皇阿玛要人!若是去了乾清宫,她就真真没有机会回四贝勒府了!
可是此时,康熙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嗯,既然德妃如此赞赏这个丫头,就叫她来,让朕看看她。”
璇玑脚下稍稍一软,身子不由地轻倚在了身后的门柱上。她左脸的肌肉下意识地抽动了一下,心想道:若是那块血痂子没有褪去,该多好啊!可德妃唤她的声音已经传到了耳边,她也只得整理一下表情和情绪,低头走了过去。
“请问娘娘有何吩咐。”璇玑跪在康熙和德妃面前,轻声问道。
“抬起头来,让皇上看看你。”德妃说道。
“嗯,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康熙威严的声音随后也传来。
虽然这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可璇玑内心还是发颤。康熙二十九年,她还是玉徽的时候,就推了乾清宫的差使给了现在的四福晋乌喇那拉兰慧,不想伴君如伴虎。即使是现在,她也不想跟乾清宫里的人,特别是康熙,有什么纠葛。她又回想起端午节那日德妃在花园中对她所讲的话,顿时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但是这一次,即使担了得罪德妃的风险,也会比被滞留在那乾清宫里有出路。
“奴婢不敢,奴婢面有不洁,不敢污了皇上的圣眼。”璇玑伏在地上,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咦?德妃啊,她这话是怎么说的?”康熙冷冷地问了一句。
“皇上,那次火灾,在这丫头脸上留下了疤痕。可也就是这疤痕之处,才是最令人称奇的呀。”说着,她又对伏在地上的璇玑说:“你抬起头来,皇上会恕你无罪的。”
璇玑无奈,只好缓缓抬起身来,稍稍扬起了头。
康熙左看右看,突然注意到了璇玑左颧骨后侧的那块梅花形的肉红色痕迹,不禁也小小地吃了一惊。
“德妃啊,你是说……这朵梅花,是那次大火后的伤痕所致?”
德妃笑着点头。
康熙一向对奇异的事物有兴趣,便问璇玑:“这块留痕,是你巧心设计?”
“回皇上,不是……”璇玑内心哭笑不得。虽然这块疤痕稀罕,可是没有人会喜欢在脸上留下这个永久的记号吧?
“嗯,德妃把你推荐给了朕,你可想过要到乾清宫当值?”
“奴婢不敢!”璇玑一听到要到乾清宫,内心已然是乱了方阵,不由喊出了真心话。
“哦?为什么不敢?”康熙觉得这个奴才有意思。他曾经听到过李德全教训手下的奴才,说能在皇上身边伺候的人,那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是这宫里多少奴才们求之不得的。可现在竟然又有一个奴才,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却自称“不敢”。
“奴婢在德妃娘娘这里虽然算是机灵,可也不过只是做些端茶倒水,打扇捶背的简单活,不曾做过什么精细的活,奴婢怕做不来乾清宫里的差使,徒惹皇上生气,有伤龙体……”
德妃尴尬地笑了笑,心里却在打鼓,有点拿捏不准是上次在花园里没跟璇玑讲明白,还是这丫头自有心眼儿,在这儿跟她,抑或是跟皇上,演戏呢。
康熙蛮有兴趣地看着地上趴着的璇玑,问道:“识字么?”
璇玑思度,说不识字儿那是假话。若是说了德妃非劈了她不可。没办法,她只好回答说识字。
“那就成了!识字,又会端茶倒水,打扇捶背什么的,就是一个奴才的本分。你还有什么不敢的呢?”说着,康熙又向德妃望了一眼。德妃连忙陪笑着点了点头。
康熙倒是很有兴趣地要看看,这主仆两个到底在这儿跟他唱哪一出呢。
“李德全。”
“奴才在。”一直候在旁边没吭声的李德全连忙应声。
“明儿就叫内务府调德妃这儿的璇玑去乾清宫当值吧。哦,对了,你回去告诉玉衡那丫头,说朕给她找了个伴儿,叫璇玑,‘璇玑玉衡’的璇玑。哈哈哈……”
“嗻。奴才今儿晚些时候就去内务府调人。”
“嗯,璇玑,璇玑,这名字里就透着玄机啊……”康熙站了起来,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句,把德妃惊得一身冷汗。
“走,也该回去看折子了。”康熙站起身来,对德妃说。“那,朕就夺德妃的所爱,把这丫头调乾清宫去了。”
德妃连忙起身作了个万福:“皇上这是说哪里话呢,真是折煞臣妾了。这宫里宫外,甚至全天下的人,都是皇上的奴才。奴才们能为皇上效命,才是奴才们的福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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