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让青骢马走近太子的蒙古马,仿佛是松了口气似的看向胤礽,也笑道:“就是,二哥本来就是大度的人,必不会为这样的小事儿和亲贵们翻脸的。”
“是呀,连皇阿玛都是忍着,让着的,我又有什么不能忍的?可如今天下也算是太平,除了西北那边儿,带兵打仗的少了,那些本该学会谦虚内敛的人,竟然居功自傲,仗着自己是某某的后人,又得了封赏,花翎子简直要翘到天上去了!我就不信,他们这样下去,皇阿玛不会象以前整治鳌拜那样整治他们!我责罚他们,也算是给他们个小小的提醒,叫他们不要那样嚣张得忘了自己是谁!”
胤祥一边听,一边点头笑着。太子那边话刚停,他这边就接上了:“二哥,您看您这又气了不是?不过二哥确实言之有理啊。您这些年来为皇阿玛分忧,自然跟他们接触得多些,看得比我们清,里面的门道儿也摸得比我们透,自然会对他们身上沾染的那些个懒散傲慢习气看不惯。教训是应该的,只是早晚的事儿而已。”
胤礽转头看向胤祥,内心升起一丝疑惑:这个十三弟,自从他母妃过世后便被养在德妃宫中,跟十四弟关系甚好。讷尔苏是他们的伴读,三人关系自然好得象同胞兄弟般。可今天他给了讷尔苏一顿鞭子,而且在之前的争吵中十三也表现出想要救护讷尔苏的样子,为何现在却巴巴地跟来安慰他这个还一肚子火的太子?可看他一脸诚恳的样子,又不象是在作戏。毕竟在众兄弟中,小十三是个有名的爽快人。不喜欢、不想做的事情无论怎么劝都不会轻易就范,就算是皇阿玛都拿他没辙。难道……出行前,皇阿玛频频召见十三弟。据内线报,老爷子并没有特别提起什么,只是跟小十三聊家常,聊课业,外加看他练剑而已。估计是老爷子住在澹宁居身边没有子孙环绕,偶感清冷,所以就让个年龄还不大,但又已经懂事的儿子去陪伴他。十三弟的骨子里颇有点“人来疯”的潜质,又爱突发奇言怪语,让人忍俊不禁,所以老爷子选上他也不足为奇……亦难道,他……
胤礽忍不住认真地多瞅了几眼胤祥。胤祥见他这样打量自己,便一瞪眼睛,愣头愣脑地问道:“二哥,我脸上有什么腌臜物么?”说着,还用袖子蹭了蹭脸。
“呵呵,没有,只是好久没有认真地看过长大后的十三弟了。刚才你瞪眼的样子,倒跟皇阿玛年轻时有点象,哈哈哈……”
胤祥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胤礽放开缰绳,任马儿慢慢地踏着官道往回走。而他自己则放松地坐在马上,仰望昼夜逐渐转换的天空,心想:或许,是十三弟看出了什么,想要来找靠山的?就象小十四跟如今所谓“众心所归”的老八走得很近一样。可他会不会是来打探消息的?也难说。不过小十三从小就对老八不咸不淡,唯一说得比较来的是老四那个闷蛋儿,所以十三是不大可能冒险来他这儿替老八卖命的……虽然如今老八私下里的那些活动还撼动不了自己的太子位,可和他的冲突是迟早的。所以,也好,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十三弟和十四弟从小受老爷子宠爱,可谓是受到了老爷子的言传身教,深得老爷子的真传。若是这次能网罗住十三弟,进而再把十四弟也拉拢过来,对自己岂不是更有利?
突然,胤礽想起了什么。他坐正了身子,转头问身边的胤祥:“十三弟,今儿你和十四弟带来的那个小太监是内廷的吧?看着挺面善的……”
胤祥轻笑道:“那个啊?我没注意。大概是十四弟府上的小太监吧。如今分府居住后,我们见面的次数也不象以前那样多了。”
“哦?十三弟不认得啊。”胤礽笑了笑,转过头去,不再说什么,脸上却一直保持着一种让人猜不透的笑容。
马背上的胤祥有点不自在。他暗自忖度:“不知道十四那边进行得如何了。璇玑这步险棋能走多远,看来就要看她是否识抬举了……”胤祥又悄悄瞟了一眼胤礽,“甚至,有可能要看她是否有这个造化了……”
72.习医记
铺着厚厚的锦绣繁花缎的圆桌上,静静地放着一个黄铜色的小香炉。小香炉中正缓缓地升起一线白烟,带着一丝馨香,慢慢在空气中弥散开来。这是一间卧室,虽然不大,却因为那熏香的味道而显得格外温馨。墙上挂着一幅“雪梅图”,案几上摆着白玉雕成的一株玉梅,连床上挂着的那个纱帐上都绣着梅花。可见房间的主人是多么的喜欢这种花卉。
打外间一前一后走进来了两个青衣丫头。一个端着铜盆,胳臂上还搭着一条细纺的棉布面巾。另一个则捧着一个白瓷制的小罐罐,看样子是某种护肤用的油脂膏。
一双由于精心保养过而显得润白修长的手慢慢放到铜盆里的温水中,浸了片刻,净了净,便拿起那条毛巾擦干。接着,从另外一个丫头手中的小罐罐里舀出一些散发着茉莉清香的白色膏状物,均匀地涂在手上,直至完全吸收。
兰慧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吩咐拿着香膏的那个丫头道:“一会儿阿哥们来了,记得给他们先扫了身上的尘土,洗了手再进来。”
两个丫头福了福,又出去了。此时兰慧才转身,走到那张床旁坐下。她轻轻握住平放在床边的那只手,叹了一句:“妹妹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兰慧看着玉徽宁静而平稳的睡容,脑中的思绪慢慢恍惚开来。她的目光逐渐开始涣散,似乎穿过了她的面容,回到了很久以前的过去。那时常常一身白衣的她和喜欢一身豆青的她,时常陪伴在一身墨蓝色长袍的四爷身边。她是大体而内敛,她则清新而活泼。可如今呢?她依旧内敛,而且自弘晖殇后,她越发的内敛了。她却终日睡在海棠院里这间小厢房中。
时光如梭,一晃四年的春夏复秋冬。四爷的府邸添了新房舍、新景观,人事上也难免增加更迭,新人入,老人出。可这府中唯一没有改变的,只有她,四爷曾经最钟爱的玉徽。她躺在这间小小的厢房中四年,不曾言语,不曾动过,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四十三年时的容貌。当初四爷请过多少大夫、僧道,想要把她从这种怪异的沉睡中唤醒,可都是无果。她并没有死去,她还活着,这才是让人觉得最奇的地方。四年间,不曾进食进水,却依然有呼吸和心跳,依然容颜如旧。四爷曾请到一位叫“上清”的道长来看过。可那道长看过之后,只是捏着下巴上的山羊胡,说了些玄之又玄的话:“有福之人,必能逢凶化吉。此乃天机,恕贫道无解。”因着这位道长的名号是当今皇上亲封的,连皇上都十分信重他,所以四爷也对他深信不疑。四爷没有放弃她,只是停了盲目的寻医问药,求僧访道。他依旧常常独自来到这海棠院看望她,跟她念叨府里的家常事,说说宫中的趣闻,如同她还能听到他一般。
可是,有一点变化连兰慧也不大明白。四月末,就在年氏琮碧入府之前,四爷突然下令,除了他和她,还有念翎和两个小阿哥外,其他任何人都不得随意进入海棠院。四爷是这个家的天,没人敢不听“天”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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