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让胤禛疑惑不解的是,在此前后,璇玑那边竟然没有丝毫的消息或举动。他急切地想向她问个明白,可事出突然,很难找到单独和她见面的机会。胤禛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悲凉,一个让他有些恼怒和无力的念头浮上他的脑海:现在的璇玑已渐渐变成了他皇阿玛的人,和他皇阿玛一道隐瞒、摆布着他们这些皇子们。她难道已不再是以前他所熟识的那个一心只为他一人的玉徽了?
胤禛甚至有些愤怒,他不明白璇玑在想什么。聪明如她,为何不能帮助他们的儿子向老爷子多美言几句?为何不协助他给弘时一个好的未来?至少,能让他,让弘时,在他们各自的兄弟中抬得起头吧?胤禛觉得弘时未受封这件事定有蹊跷,他直觉地猜测璇玑一定了解其真相,只是不愿,或不能告诉他罢了。他渐渐感受到一种茫然的焦虑和恐惧:她究竟隐瞒了多少本可以告诉他的事情?这些年来的分离,她的心还完全在他这里么?
璇玑是知晓未来的人,可无论是玉徽还是她,都不曾告诉过他关于未来的事情。因着当初对邬先生的承诺,他也闭口不问。可他大概明白,璇玑和邬先生似乎都在帮他走向那个至尊的地方,虽然他不确切这是顺天还是逆命。所以胡乱地猜测了一番后,胤禛又开始自责对璇玑的不信任。
然而,比胤禛更要不知所措、心慌意乱的是弘时。他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皇玛法,亦或是皇玛法哪里看不上他。他越看那两位已被封为世子的堂兄越觉得自己没有哪里不如他们,心中甚是委屈。现在又见阿玛终日不愿正眼看他,一向疼爱他的八沃克虽然宽慰了他几句,可最近几日也似躲着他似的,本来说好了要他带了新媳妇去拜见的,也被她以身体偶感不适而委婉地挡在了门外。只有嫡额娘在他身边宽慰他,可嫡额娘向来言语不多,所以大多数时候,弘时就觉得自己象是生活在一个四面都是冰冷墙壁的冰窖里,没有温度,亦快没有了气让他呼吸。他偷偷跑到额娘的海棠院,支走了所有的奴仆,拉着额娘的手痛哭了一场。可额娘一动不动,让他瞬时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看着额娘那张这些年来都不曾变化的面容,他突然想到了这两年里阿玛经常宠幸的那位姨娘年氏和她五月份才给阿玛生下的那个小弟弟福宜……听嫡额娘私下里的意思,若是额娘没有生病,年姨娘定不会成为这府上最能和阿玛亲近的女人。这更让弘时添了一分心寒。
此时的弘时就像一个一下被所有人抛弃了的原本非常幸福的孩子,瞬间尝到了人世间真正的冷暖,同时也产生了怀疑和厌恶身边一切人,一切事物的心理。随之而来的,还有从混乱的意识中萌芽出的想要寻找自我的排外逆反心理。
弘时的这样一种心理成长太快了,快到让璇玑也不知所措。
乾清宫的西暖阁。璇玑紧张地看了一眼皇上,又看了一眼方才被皇上派去接弘时阿哥,却独自一人返回的太监陈福①。
“病了?怕秽病染到龙体不敢进宫?什么病?有没有让太医看过?”正在批折子的老爷子没有停下手中的笔,连头也没抬,问道。
“回皇上,依奴才看,弘时阿哥其实不像是有病……”陈福回话道
他话还没回完,老爷子“啪”地搁下手中的毛笔,厉声道:“说病了就是病了!什么时候轮到‘依尔等奴才看’了?你是太医还是御医?竟敢妄出此言!来人,拉下去掌嘴五十!”
陈福被侍卫拉了出去,一会儿屋外就传来清脆的“啪啪”声。整个乾清宫当值的奴才们没有一个敢出大气的。
璇玑心里暗暗叫苦:弘时这个小祖宗,平日里总是见他乖巧可人,怎么这个时候忽然犯起了浑,竟然敢把老爷子派去接他的人给这么打发了回来!虽然老爷子每次去接弘时都是私下里吩咐太监们去做的,算不得什么圣旨,可话毕竟是从老爷子口中说出来的,也可算是口谕吧?弘时如此一来,不就成了违命了么?
璇玑正急愁攻心,忽然听得那边老爷子叫她。
“璇玑丫头啊,弘时那孩子今年也十七了吧?”
“回皇上,弘时阿哥是十七了。”
“唉,也怪朕,孙儿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可朕还把他当作是那个那年帮朕向你讨奶酥果馅花糕吃的小人儿……朕看他肯定是病了,而且是心病,心病易结不易解啊……这样吧,丫头你平日里与弘时阿哥亲近,就亲自去走一趟,叫他进宫来,说他皇玛法要亲自给他医病。”
璇玑正求之不得,连忙应下这个差事出宫去了。
皇上第二次派人来接弘时,让雍亲王府上上下下震动不小。嫡福晋兰慧亲自出来迎接,可当她看到来人是璇玑时,大吃了一惊。她吃惊于皇上竟然派出了这么心腹的人来接弘时,更吃惊于璇玑那张这么多年来不曾改变的容颜!她的脑海中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种关联——她想到了躺在海棠院中的玉徽!
可容不得她去细想,她连忙带了璇玑往弘时住的院子去。一边走,她还一边跟璇玑解释:“方才陈福公公来了又走了,我们还当是只是来给弘时阿哥传话的,哪里知道弘时阿哥竟然做出如此忤逆的事情来。如今四爷还在宫里公干,不在府上,这可怎么是好呢?若是弘时阿哥有什么不当,还望璇玑姑娘在皇上面前给求个情,是臣妾平日里对小阿哥管教不严,宠坏了弘时阿哥,跟四爷不相干的……”
璇玑听兰慧如此维护胤禛,又没有把责任推向弘时的意思,内心甚是感激。她对兰慧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接她的话,却暗暗对弘时此次的举动有些生气。快步走到弘时紧闭的厢房门口,拍了拍他的门,本想大声叫他出来,可话一出口,却变了另一副模样:
“弘时阿哥,开开门,是乾清宫的璇玑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打开了,走出脸色苍白的弘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璇玑,脸上满是无助和懊悔。忽然,这种表情被另一种表情所代替,彷佛是下了什么重大决心一般,他扑通一声跪在璇玑面前,带着极大的委屈,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朗声道:“若璇玑姑姑是来接弘时阿哥进宫的,恕弘时阿哥不能随你一道儿去了。还请璇玑姑姑帮弘时阿哥带话给皇玛法,请问弘时阿哥究竟有哪里做错了,伤了皇玛法的心?又有哪里做得不好,让皇玛法失望了?孙儿左思右想没个解,实在是无颜再去面见皇玛法,所以把自己锁在书房反省……”
璇玑看着弘时脸上倔强的表情,听着他强硬的口气,又心疼又生气。她尽量平静地对弘时说:“弘时阿哥,你可知皇上听说你病了,有多着急呢。因着陈福公公回话说你不像是在生病,皇上还让人掌了他的嘴。皇上这次派奴婢来接弘时阿哥,还要奴婢给弘时阿哥带了话来,说阿哥这是心病,皇上要亲自为阿哥医治呢。”
“请璇玑姑姑代为弘时阿哥向皇玛法回禀,孙儿明白了,原来皇玛法是觉得孙儿还是一稚儿,还无法象兄长们一样担当起为皇玛法效力的重任。孙儿这就闭门苦读,更加长进,争取尽快让皇玛法看到一个能顶天立地的弘时阿哥,所以现在弘时阿哥要抓紧一切时间。还请皇玛法恕孙儿暂不能进宫陪他老人家共享天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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